『七夕征文』浮生如梦

2007-08-21

　　人的心上如果扎了一根刺，会很疼。可如果把这根刺拔出来，也许会流血而死。又或者它长成腕口大的一块疤，蜕皮，愈合，长出了新肉，但是新的肉颜色始终不一样。所以一直耿耿于怀它的不一样，很多年后再看，心中只余一声叹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牵小牛心里始终长着这么一块疤。每每午夜梦回，身边郭子豪呼噜震天的时候，她的心会突然呼拉拉的飞回，那个大唐东部的南方森林……

　　“也许终其一生都不能忘记吧。”牵小牛有时会觉得很深绝望。那个总爱打招呼的鸟人，每次出现都那么的不合时宜。但是当年选择郭子豪，虽然令周围姐妹大跌眼镜。可她知道她会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到底，她是个有种的女孩。旧欢如梦，可惜留下的回忆却是一点儿都不欢喜。

　　夏末的牵牛花已经开始渐渐凋零。七夕前，儿子随子豪出门去了长安，郭子豪打算在那住上几天，让儿子也长长见识，本来说好赶在七夕回来的结果连下了两天暴雨，昨天郭子豪让人捎信过来说今天赶不回来了。牵小牛也不是很介意，老夫老妻那么些年了，郭子豪不是注重这些的人，而她心里始终有着一份芥蒂，所以也不愿意过那些所谓的节日。

　　七夕这日，牵小牛独自坐在庭院的花架下，雨后的牵牛花显得格外水灵。日暮的傍晚，刚下过雨，橘色的天空，大朵的火烧云染红了天际，在那层层叠叠的背后，那个人不知可好。牵小牛陷入沉思中……

　　此时院门咿呀一声轻响，打断了牵小牛的沉思，她速速迎了上去，边走边说：“不是说今天赶不回来吗？怎么……”

　　门外的人青衣飘飘，妩媚不可方物，撑着一把油纸伞，看起来那么的不合时宜，却又那么的和谐。

　　“姐姐，我路过此地，见你家花开得盛，所以想来讨碗水喝，顺便歇个脚。”门外女子巧笑嫣然，举手投足无不成风景。

　　不过，牵小牛却也看出来此女与她是同类，多年不回南方森林，看见妖精都觉得欣喜，牵小牛突然发现自己真失败。不过还是连忙把她让进了院子。

　　端了一碗水出来递给那女子，牵小牛坐到她旁边，打了个官腔：“敢问姑娘，打哪来，是要到哪去？”

　　那女子噗哧一笑：“姐姐问的话好怪，我怎么都听不明白呀。我叫青衫，准备去长安。你为何一个人独居在此？方才路过，感觉有点怪，所以就进来看看，不知有无打扰姐姐清修？”

　　牵小牛见青衫谦恭有礼，心下突然觉得很喜欢这个女子，呃，这个女妖。她一向都是个随性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只有乌巢是她不可自揭的疮疤。

　　“我没有修炼了。这是我夫君的房子，我嫁与他也有十数年……”牵小牛轻轻的笑，说起她的郭子豪，精灵可爱的孩子，还有那些平淡安乐的日子。

　　“你嫁与他，你夫君应该是个人类吧？人妖怎可结合！！”青衫瞪大了双目，惊诧的不可置信。

　　牵小牛只是笑，也不解释。青衫本不是个多话的人，遂也没有问下去。不过这个事情却在她心里萌发了一个小小的种子，原来妖也可以嫁人、生子的，那么她和惠生是不是也可以……

　　牵小牛招呼道：“青衫，你还没吃饭吧，不如和我一起尝尝人类的粗茶淡饭如何？”

　　青衫微微点头。她出世至今从未尝过人间烟火，尽管有次差点吃到，却几乎要了她的小命，现在此花妖盛情相邀，当然没有不从的道理。

　　青衫坐在花架下，看着牵小牛忙进忙出，不一会，就摆上了3个小菜，一壶清酒。

　　“我想你也是才出来不久的吧，来尝尝我的手艺。你边上的杯子里是酒，人类最喜欢的东西，可醉生梦死呢。”牵小牛招呼着青衫坐下，并且教会她用筷子。青衫只是淡淡的笑，恍如一幅清雅的水墨画。

　　食物看起来很雅致，也很清淡，但青衫还是宁可去吃山上的果子，这些怪怪的味道，她实在不习惯。轻轻抿了一口酒后，却发现甘甜微有辣意，甚得她欢喜。

　　牵小牛仿佛知道她的心思，笑笑说：“要入世，就要习惯这些东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去长安，但是你要知道人类还是有很多不识好歹的牛鼻子老道，给我们添乱，所以你还是要学得像人类一些的好。”

　　“姐姐，我是去长安寻人，想要报恩……”青衫缓缓的把自己和惠生的那一面之缘告诉了牵小牛。

　　只见牵小牛边听边喝，不多时一壶酒就见底了。此时的牵小牛仿佛有些醉，口里喃喃的说：“青衫，你想不想听个故事？”不等青衫回话，她就不可自制的开始说起多年前大唐东部的南方森林，那个青涩的牵小牛，那个隐忍的乌巢，那朵扔进她怀里的牵牛花，那条碧青色的长裙，那个等待到绝望的夜晚，他们最后一个成仙，一个依旧半妖不妖，还有心里那块碗口大的疤痕。仿佛说了出来，一切就会像做梦一样，醒来就消失了。

　　青衫还没有想出什么话来安慰酒醉的牵小牛时，月华满地的院子里，掠过一个长长的影子，影子在她们上空停滞了一下，之后远走。

　　“姐姐，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好？”青衫灵机一动。

　　“什么问题？”牵小牛得到发泄之后，也略有清醒。

　　“你是妖，郭子豪没有你的万年寿命，你的孩子以后也会忘记你，为什么你不继续修炼？有朝一日，你能与乌巢禅师并肩而立，不再是他影子下的一片阴影，那样不好 吗？”青衫缓缓的说出一番有些惊人的话。

　　牵小牛却愕然，她觉得自己嫁人、生子，应该不可能再成仙。却没有想过，妖的生命同样漫长，以后子豪离开，孩子离开，那么她呢？怎么说她也是当年和乌巢一起争夺妖升仙MBA班第一、二名，非常有潜质的妖撒。她又想起了那两个遥遥相望的码头，那天她和乌巢的背影在同样的月光下，是多么的孤独。

　　一时禁不住喃喃的说了句：“孤独是可耻的，青衫你可别重蹈我的覆辙……”

　　朦胧中，牵小牛和青衫挥挥手，就爬回房里睡去了。青衫得此一小小插曲，兴奋起来觉也顾不上睡，就直接往长安方向赶去。

　　此时，刚刚送别了唐僧师徒的乌巢禅师，在那瞬间的生死一线後，他突然脑子进水了一般，不自觉的就飞过了牵小牛的屋子，看见那牵牛花环绕的小屋子，他竟然有飞不动的感觉。绕着大唐又飞了一圈，他最后还是走到了牵小牛的屋子前，当他还在踌躇该如何向牵小牛解释自己的出现时，却看见青衫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甚至连院子门也没有关。

　　一条蛇妖！！难道郭家出了什么事情。乌巢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就冲进了屋子。进屋後，却只见牵小牛手舞足蹈的在床上喃喃自语。还好没事，乌巢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上前轻轻的搂住就要摔下床的牵小牛，发现她仍旧暖暖软软的，一如当年……

　　当时牵小牛的梦里，突然出现了乌巢还有他那句：“其实，我只是，来和你打一个招呼。”乌巢话说完，便振翅想要飞上了天空。突然，牵小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怒斥：“你和我打的什么招呼？这么多年，包括当初你往我怀里扔的牵牛花，也是招呼吗？每次我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你了，你就那么不合时宜的出来打招呼。鸟人，你太过份了！”说罢一拳挥出，乌巢没有想到牵小牛居然做梦都会动手，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此时的乌巢脸上挂着一块青紫，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呼呼睡去的牵小牛。

　　乌巢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沉默的搂着牵小牛，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以来他总是隐忍着，看着牵小牛拉着郭子豪的手在他面前摆显所谓的金童玉女，看着牵小牛嫁与郭子豪，看着她生子，为孩子操劳。年华渐逝，青春不在。这些年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部投注在修炼上，最后成就了今天的乌巢禅师。

　　而这一夜仿佛是同上天偷来的温存。恍惚间他似乎又想起那年在洪州码头的等待，凄凉的冷风萧瑟，他那颗炙热的心，从滚烫到冰凉，那样的无奈，那么清冷的等待。第二天看见她挽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出现。这样的景象更加坚定了他成仙的决心，他想到仙家的无欲无求，或许成仙就可以忘记那样的痛彻心肺。

　　可是真正成仙後，他却仍希望可以见到她，那样一次又一次的刻意偶遇，见到的时候却只能淡淡的说，我只是和你打个招呼。可是又有谁知道他曾经的日夜煎熬，每每看到牵小牛的语无伦次，他总有忍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比当年还是小妖的感情更为剧烈。但是他不可以，牵小牛是那么的倔强而坚强的孩子，她既然选择了自己的路，他又如何忍心让这个单纯而孤傲的女孩陷入进退两难的僵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天开始微明。乌巢知道怀里的牵小牛就要醒来，他轻轻的放下她，走出屋外。回首看看那所环绕着牵牛花的小房子，只一振翅，就消失在天幕里……

　　这一夜将是他无尽的仙族生涯一个美丽的梦，完全属于他自己的一个秘密。乌巢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遇见牵小牛，但是他知道此后浮生如梦……

　　牵小牛在房里醒来，看到身上盖着被子，发现青衫已经不知所终。她有些痛苦的摇晃着脑袋，想把宿醉的眩晕感觉甩开，最终发现无效而作罢，继续趴倒在被窝里。突然发现被窝清冷，不禁怀疑起昨天睡觉的温暖来源。

　　左思右想半天，小牛得出一个结论：难道青衫是条玩LES的青蛇！！抱着她坐了一夜，早晨因为害臊于是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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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牵小牛不由打了个寒颤，此时正在赶路的青衫也猛打一个喷嚏……

　　故事的结局：

　　鸵鸟族的佼佼者——牵小牛，继续埋下脑袋，守着她的疮疤和家庭，坚持自己的诺言，她也不想再管对还是不对。她在遇见青衫後的第二晚，丈夫和儿子回来时，她又下了一个决定，她的平淡生活是不会被一个过客随便几句话就打乱的。

　　就让该死的修炼和乌巢一起见鬼去吧……

　　只是牵小牛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实这年的七夕，她是在乌巢的怀里渡过……

　　PS: 三众进西路途，有个月平稳。行过了乌斯藏界，猛抬头见一座高山。三藏停鞭勒马道：『悟空、悟能、前面山高，须索仔细，仔细。』八戒道：『没事。这山唤做浮屠山，山中有一个乌巢禅师，在此修行，老猪也曾会他。』三藏道：『他有些甚么勾当？』

　　八戒道：『他倒也有些道行。他曾劝我跟他修行，我不曾去罢了。』师徒们说着话，不多时，到了山上。好山！但见那：山南有青松碧桧，山北有绿柳红桃。闹聒聒，山禽对语；舞翩翩，仙鹤齐飞。香馥馥，诸花千样色；青冉冉，杂草万般奇。涧下有滔滔绿水，崖前有朵朵祥云。真个是景致非常幽雅处，寂然不见往来人。那师父在马上遥观，见香桧树前，有一柴草窝。左边有麋鹿衔花，右边有山猴献果。树梢头，有青鸾彩凤齐鸣，玄鹤锦鸡咸集。八戒指道：『那不是乌巢禅师！』三藏纵马加鞭，直至树下。

　　却说那禅师见他三众前来，即便离了巢穴，跳下树来。三藏下马奉拜，那禅师用手搀道：『圣僧请起，失迎，失迎。』八戒道：『禅师，作揖了。』禅师惊问道：『你是福陵山猪刚鬣，怎么有此大缘，得与圣僧同行？』八戒道：『前年蒙观音菩萨劝善，愿随他做个徒弟。』禅师大喜道：『好，好，好！』又指定行者，问道：『此位是谁？ 』行者笑道：『这老禅怎么认得他，倒不认得我？』禅师道：『因少识耳。』三藏道：『他是我的大徒弟孙悟空。』禅师陪笑道：『欠礼，欠礼。』三藏再拜，请问西天大雷音寺还在那里。

　　禅师道：『远哩！远哩！只是路多虎豹难行。』三藏殷勤致意，再回：『路途果有多远？』禅师道：『路途虽远，终须有到之日，却只是魔瘴难消。我有《多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若遇魔瘴之处，但念此经，自无伤害。』三藏拜伏于地恳求，那禅师遂口诵传之。经云《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

　　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此时唐朝法师本有根源，耳闻一遍《多心经》，即能记忆，至今传世。此乃修真之总经，作佛之会门也。』

　　那禅师传了经文，踏云光，要上乌巢而去，被三藏又扯住奉告，定要问个西去的路程端的。那禅师笑云：『道路不难行，试听我吩咐：千山千水深，多瘴多魔处。若遇接天崖，放心休恐怖。行来摩耳岩，侧着脚踪步。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老虎坐琴堂，苍狼为主簿。狮象尽称王，虎豹皆作御。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多年老石猴，那里怀嗔怒。你问那相识，他知西去路。』行者闻言，冷笑道：『我们去，不必问他，问我便了。』三藏还不解其意，那禅师化作金光，径上乌巢而去。长老往上拜谢，行者心中大怒，举铁棒望上乱捣，只见莲花生万朵，祥雾护千层。行者纵有搅海翻江力，莫想挽着乌巢一缕藤。三藏见了，扯住行者道：『悟空，』这样一个菩萨，你捣他窝巢怎的？』行者道：『他骂了我兄弟两个一场去了。』三藏道：『他讲的西天路径，何尝骂你？』行者道：『你那里晓得？他说野猪挑担子，是骂的八戒；多年老石猴，是骂的老孙。你怎么解得此意？』八戒道：『师兄息怒。这禅师也晓得过去未来之事，但看他水怪前头遇这句话，不知验否，饶他去罢。』行者见莲花祥雾，近那巢边，只得请师父上马，下山往西而去。

　　PS2：唐僧西行路上，乌巢差点就人窝不保，我想这就是他会去见牵小牛的原因吧。不知道是谁曾经说过，大难不死后，最想见的人，其实就是心里最放不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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