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故事续写』尘缘·季殇——慕容篇

2007-07-05

　　四季无言，周而复始，渐变交替，潜移默化地孕育着凡间的喜怒哀乐，导演着红尘的聚散离合，见证着尘世的缘起缘灭……

【冬雷】
　　大唐贞观五年，燕城，慕容氏秋风岭积翠台。
　　夕阳西下，高台宽阔。
　　慕容孤傲地站在积翠台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城外潮水般败退的慕容军。风声猎猎，城外早已是旌旗残败、残壁颓垣。

　　雨生百谷。
　　柳絮飞落，杜鹃夜啼，牡丹吐蕊，樱桃红透。
　　后天就是谷雨，过了后天，就时至暮春了。
　　记得初见潇湘时亦是谷雨时节，惊鸿一瞥间，两人已是情深暗种，一见钟情。
　　时下天气微寒，想到眼前的山河破碎，慕容的雄心中依旧是白雪皑皑的寒冬。

　　潇湘，你现在还好么？

　　大概在半年前，潇湘随家人举家迁往大唐帝国的国都——长安。
　　慕容从未到过长安，但听来往的客商说，那是一个高楼林立、灯红酒绿的国际化大都市。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慕容从他们描述长安时发亮的眼睛中可以看得出，那绝对不是他们慕容氏的国都燕城可以比拟的。

　　潇湘一家搬迁到长安不久，大唐帝国与慕容氏之间的战争爆发了。
　　战争爆发之前，据唐主派遣而来的使臣说，他们大唐的商队屡次在慕容氏境内遭到马贼的洗劫，不料均被慕容的父皇驱逐而去。

　　其实马贼的行经慕容早有耳闻，曾多次上书父皇，却一直没有音讯，隐隐觉着，似乎这件事一直被他二哥所压着，他的父皇很可能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所呈上的奏章。

　　近年来，平庸好色的父皇和愚笨混沌的大哥一直沉迷于轻佻浮华的二哥所搜罗而来的酒色之中，早已不问国事，一直都是他二哥在主事，如果不是一母所出，兼且一直低调内敛，恐怕自己早就被二哥所除掉了。

　　记得最后一位使臣来的时候，慕容曾与之肯谈过。
　　据使臣讲，大唐国主宽厚仁爱，出身富贵却没有贵族的奢靡之气，晓畅军事，战必亲恭，可谓是久经战阵、熟于刀戈。

　　虽然擅长作战，但却并不喜好战争，对塞民民族一直是采取安抚的态度，主张民族大融合。广阔的大草原之上，除了野心勃勃的突厥汗国，其他民族莫不拜服。

　　大唐国运昌盛，兵精将广。虽然现在正与突厥汗国作战，但千万不要认为大唐就奈何慕容氏不得。

　　因此，如果慕容氏可以妥善解决马贼事件，大唐必然不会薄待慕容氏。

　　使臣的话铿锵有力，不亢不卑，也或许有所夸大，但却是句句珠玑，发自肺腑。曾见识过与悍勇如狼的突厥作战的大唐精锐的慕容听起来更是感同身受、振聋发聩！
　　慕容曾入宫晋见父皇，不料被二哥所阻挠。

　　翌日，大殿之上对使臣的百般羞辱，慕容听的是胆战心惊！

　　二哥啊，二哥，你真是太小看这个新兴的大唐帝国了！

　　桀骜不训的突厥还被大唐降伏了！

　　败的很惨，不可一世的颉利可汗最终只落了一个被生擒的下场！

　　照此局势发展，大唐对慕容氏用兵已是迫在眉睫、如箭在弦，近年来养尊处优的慕容军对上名震天下的唐军肯定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再加上近年的横征暴敛，一旦两国开战，民心尽失的慕容氏必将朝不保夕！

　　慕容清楚地知道，再不行动一切就都来不及了，但其他人却丝毫看清楚眼前的形势！

　　无奈之下，慕容带亲兵夜闯禁宫，不料只听信二哥片面浮夸之言的父皇大为光火，不仅严厉地斥责了慕容，而且收回了他的兵权，心腹手下亦被投置闲散！
　　在他们的眼里，慕容家的铁骑才是这宇内纵横无匹的雄师！

　　心灰意赖的慕容日夜买醉，苦苦地思念着千里之外的潇湘，无可奈何地等待着慕容氏的灭亡！

　　终于，大唐与慕容氏开战了！
　　一夜之间，唐军就攻陷了慕容氏的数座城池。
　　气势如虹的唐军一路攻城掠地，所向披靡，慕容氏的大片国土相继沦陷。
　　如梦方醒的慕容氏国君此时才看清了形势，接连废庶了慕容的两个兄长，并亲自登门慕容府认错，恳请慕容出山。

　　慕容的心腹家将谋臣们均主张向唐主投诚，唐主宽厚仁爱，必会竭诚相待。
　　诸多建议被慕容断然拒绝，战争打到这个份上，绝不可以拿听闻来的结论赌博国家的命运！

　　慕容出山了！

　　但力量毕竟还是太微弱了，在强大的唐军面前，慕容亦是连战连败，力挽狂澜只是痴心妄想，所能做的只是苦苦支撑，尽可能的减缓唐军的攻击进度！

　　期间，慕容多次抽身出来，祈望可以寻到援军，具体去了哪里，结果如何，没人知道。

　　终于，慕容决定孤注一掷，派出刺客易水寒行刺唐主。

　　不料，阴谋败露，唐主震怒，唐军加紧了攻势，现在已是兵临城下！

　　“当啷”一声，长矛坠地。

　　慕容从回忆从抽身出来，回头一看，身后的一个亲兵被流矢贯胸而出，颓然倒地。

　　外城已被攻破外，喊杀声震耳欲聋，万千唐军漫山遍野地杀了过来，像一条索命毒龙般插入了燕城的心脏！

　　天色越发地黯淡，城头已经火把重重。

　　慕容淡然拒绝了撤走的想法，目光炯炯的看着黑压压的唐军朝积翠台涌来。

　　飞矢已如蝗而至，慕容面朝天空，双臂缓缓展开，慢慢地闭上双眼，细密的睫毛在橘红色的夕阳中，微微颤动。

　　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埋于斯……

　　既然不能保卫这片国土，就只能与之携亡……

　　冬雷震震，日之夕矣！

　　慕容氏灭亡了！

【春雨】

　　一年后。

　　料峭春风，鸟语花香。

　　一个名叫燕榕的男子踏足长安，走在长安宽阔的大街之上，他深深地被这个雄伟的国际化大都市所震撼！

　　今日的燕榕就是昔日的慕容！

　　慕容没有死！

　　当日在积翠台上，身中流矢的慕容失去了知觉，在一位神秘白衣武士以及众家将的拼死护卫下，通过地道得以逃出生天。

　　等慕容醒来，已经身在慕容家在大唐境内的一处别院内。

　　恍恍惚惚间，似乎是一个白衣少年救了自己。

　是易水寒么？

　　很像！但应该不是！易水寒早已命丧长安，怎么可能跑到燕城来救他呢？

　　等慕容伤好了以后，白衣少年早已经离开。

　　听家将说，这白衣胜雪的少年一路跟随保护，直到此处才放心离开。

　　伤完全养好以后，慕容只身前往长安。一来，想见识这个灭亡自己国家的大唐的国都；二来，想刺探一下大唐的虚实，择机而动，找寻出复兴慕容氏的办法；三来，想看看朝思暮想的潇湘。

　　不久，慕容就凭借他出众的才学在长安名声雀起。

　　随后，结识了监修国史的尚书左仆射房玄龄，两人一见如故，结为忘年之交。
　　谷雨，是慕容祭奠故国的日子，亦是他祭奠昔日恋情的日子。

　　慕容本欲闭门谢客，不料，收到了一张请柬。
　　房玄龄邀请他到牡丹阁对面的月季坊喝酒，考虑到复国大计,此事万万是退却不得,慕容只得应邀前往。

　　酒至半酣，楼下忽然乱了起来，原来是对面的牡丹阁有人在抛绣球招亲，谁知绣球抛下后，眼看就要砸中一个白衣少年的时候，却被其一剑斩成两断。

　　情形是比较好笑，但慕容却笑不出来。

　　熟悉的身型和明快的剑法，虽然没有看到容貌，但这白衣少年可不就是易水寒么？

　　正欲找个借口离开，以便追上白衣少年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对面的牡丹阁。

　　天地顿时凝固了！

　　慕容隔着一条大街，看到了对面牡丹阁中的潇湘，显然，她并没有看到自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一刻，思念的种子顿时发芽；下一刻，期盼的花蕊已然怒放！

　　苦苦寻觅、朝思暮想的玉人就在对面，慕容顿时感觉上天确实待他不薄！

　　这一切都被房玄龄看在了眼里，但却会错了意！

　　房玄龄错认为慕容一眼看中的是自己的女儿房湘婷，自己的儿子房遗爱空有孔武之力，却不学无术，慕容才是他心目中的继承人形象！

　　房玄龄干咳一声，慕容这才元神归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尴尬不已。

　　正不知该说什么好时，房玄龄出言相询是否看中了对面女子。

　　慕容更是尴尬，正欲砌词掩饰,不料眉目清灵的房玄龄将对面的黄衫女子就是他女儿的事坦然相告，并表示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慕容听罢，顿时呆若木鸡。

　　一边是绿衫潇湘，多年来朝思暮想的心爱女子；

　　一边是黄衫湘婷，大唐重臣房玄龄的掌上明珠。

　　慕容知道，一旦成为房玄龄的乘龙快婿，颠覆大唐、复兴慕容氏将会成为可能，但亦意味着自己将失去今生的至爱女子！

　　春雨无声，幽潜入夜。

　　对面牡丹阁中潇湘与房湘婷的倩影已经不见。

　　迷茫中，慕容感觉到自己的头颅似乎是木然地点了几下。

【夏风】

　　如同被白衣少年切成两半的绣球一样，从点头的那一刻起，慕容的心就被切成了两片！慕容知道，自己将永远失去这位心爱的女子，但跟复兴国家比起来，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转眼就到了烈日炎炎的夏天。

　　一日，房府忽然开始张灯结彩，家丁们进进出出地操办着喜庆之物，佳酿琼浆源源不断地被送了进来，似乎是要大办婚宴。

　　没错，房府确实是要大办婚宴，而且是双喜临门。

　　慕容很快就赢得了房湘婷的欢心，成亲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由于慕容之前谎称自己是孤儿，因此婚事就放在房府来办。

　　恰逢当今圣上将十七公主华阳赐婚给房玄龄次子房遗爱，因此，两桩喜事就放在一起来操办了。

　　喜堂之上，两对新人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慕容不时偷眼看着嘉宾之中坐着的人比黄花瘦的潇湘。

　　新人敬酒之时，潇湘的表现完全在慕容的意料之中。

　　看到慕容后，潇湘果然是花容色变，娇躯猛地颤抖了一下，手中的酒杯亦失手而落。

　　早有准备的慕容稳稳接住了下落的酒杯，杯中酒水滴水未洒。

　　慕容暗吸了一口气，从容地将怀子交还给了潇湘，接触到她的玉指时，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手指颤了一下。

　　慕容终于掩盖不住自己的感情，眼中闪过了一抹怜惜，不料却被潇湘捕捉了个正着！

　　为了掩人耳目，慕容装作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表现得从容不迫。

　　慕容不用猜也知道，潇湘的心中肯定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而自己的心早已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慕容答谢完往来的宾客，缓缓走向了洞房。

　　他清楚地可以感觉到，身后一双凄迷的泪眼正凝视着自己，稳健的步履不禁有了一丝蹒跚。

　　夏风习习，户枢不蠹。

　　光阴如水般流过，大婚后，慕容夫妻俩如胶似漆，亲密无间。
　　时下，房玄龄奉皇命监修国史，操劳国事之余还要亲历亲为地主编《晋书》的修订，而慕容则成了房玄龄的得力臂助，大幅缓解了房玄龄的压力。

　　房遗爱则完全没有他们美满，华阳公主对他的不学无术很是气恼，拒不接纳一身蛮力的他，生活被无尽的争吵填满。

　　慕容故意地制造机会，在房湘婷的陪伴下与潇湘见面，并表现的一见如故，适度地表现出了兄长对妹妹的疼爱。

不　　仅如此，在潇湘面前，他还故意习性，慢慢地，秀外慧中的潇湘还是被他的处心积虑所骗倒了。

　　慕容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失落，惆怅，落寞，他知道潇湘还苦苦的等着、念着他，有几次，他真想把眼前的玉人揽入怀中，深深怜爱。

　　但他不能，他只能苦苦克制！

　　午夜梦回，依稀中，潇湘的倩影妩媚如昔！

　　白日寂寥，朦胧中，昔日的诺言风吹云散！

【秋霜】

　　一年后，房湘婷为慕容诞下一子，慕容为之取名燕再兴，寓意慕容氏再次兴盛。

　　房玄龄大喜，命举府欢庆，大摆宴席，盛宴亲朋。

　　终于，《晋书》的修订完成了。

　　唐主非常满意，亲自接见了慕容！

　　跪拜于金殿之上，慕容不禁心潮澎湃！

　　二、三十步之外，就是下令灭亡慕容氏的仇敌，慕容狠狠地低垂着头颅，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情绪激动下身体亦是微微颤抖，好在众人均以为他初次面君，心情忐忑，也就都没有在意！

　　他不敢抬头去看，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扑上前去于之拼命。他知道，如果那样，下场只能是血染金殿，以易水寒的身手，在如此的近距离之下亦是功败垂成，何况是他慕容？

　　待坐下以后，心情也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唐主先是称赞了他一番，随后为他指派了新的任务，授意他出使塞外民族，加强大唐与塞外民族的友好邦交，并戏称房爱卿会不会怪朕指派给他女婿一个苦差事吧？满朝文武，连同唐主自己尽皆莞尔。

　　这就是大唐之主么？

　　慕容深深地被唐主这种威严但不失亲切的表现所感染！

　　此后，文武百官开始奏事，唐主广开言路，事事为民着想的做法让慕容大开眼界，想到昔日的慕容氏，不禁暗自汗颜惭愧！

　　退朝后，慕容已是衣衫尽湿。

　　房玄龄等人以为他是紧张所致，但他自己知道，这全是因为所见到的唐主的英武与博爱带给他的巨大震撼所致！

　　如此君王！

　　如此朝廷！

　　如此天下！

　　如何不强大？

　　如何去颠覆？

　　自此，慕容开始了与家人就是聚少离多，辛苦奔波于塞内塞外的生活。

　　每次回来，慕容都会带很多礼物回来，尤其是带给潇湘的礼物，每次都是精彩非常。

　　潇湘依旧在刻意的回避、疏远慕容，但慕容装做毫无所觉，依旧是对她关怀倍至！

　　慕容逐渐见识到了大唐的兴盛，逐渐听到了塞外民族对大唐的敬服，塞内外各民族均是安居乐业、乐意融融，唐主的民族大融合的构想正在逐步的变成现实。

　　往昔，大唐一举摧毁了他那混沌的家；

　　如今，大唐又给予了他一个祥和的家。

　　慕容氏故土的人民安居乐业地过着比以往还要的稳定生活，自己现今已为人父，妻子温柔体贴、贤良淑德，于公于私，复兴慕容氏之心都在日渐动摇！

　　他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他该怎么做？

　　即使慕容氏得意复兴，人民还会像现在一样快乐么？他不知道！他不确定！

　　往昔靡乱的宫廷和疾苦的民间飞速地在他的脑海里飞过！

　　秋霜蔚然，寸草丹心。

　　生于斯，长于斯，亡于斯，埋于斯……

　　若干年后，慕容再次出访沙陀国。
　　惦念故国的慕容在朱邪铁勒的陪伴下，再次回到了昔日慕容氏的国土之上。

　　积翠台上，一身披黑色披风、头发披散的轧须大汉正傲立台上，一双原本炯炯的双目此时却悲伤地望着远方的壮丽山河。

　　大汉身后，一红衣女子娇躯微颤，心情复杂地看着前方。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身着大唐官服的慕容躺在一白衣少年的怀中，鲜血“汩汩”地从胸口的伤口处流出，染红了官服，染红了白衣少年胜雪的白衫，亦染红了巍峨的积翠台。

　　慕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出了几口血后，双目无神地望着白云朵朵的蔚蓝天空，三只苍鹫正在适意地翱翔、追逐，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夜幕渐渐拉下，天色渐渐黑了下去，一轮金黄的圆月悄然出现在了繁星点点的璀璨夜空中。

　　夜幕下，微风徐徐的大草原上，三个身着胡服锦衣的孩童正在自在地追逐、打闹，嬉笑声响彻天地，直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