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故事续写——不悔

2007-07-05

（一）
　　有些时候，我们以为可以安静的离开这个世界。
　　离开所有的牵绊，放下所有不舍。
　　可是命运毫无轨迹的把你送入任何一个你无法预想的结局。
　　这，便是宿命。
　　他站在内殿高高的积翠台上。天色苍茫辽阔。这里曾经是他和父皇远眺国疆指点江山的地方。而此刻，呐喊和哀嚎被火光卷起直冲云霄，浓烟像巨龙将王城吞噬。
　　他想，有一支箭，会刺中我的心口，我的鲜血会浸润那朵枯萎的牡丹，花瓣在鲜血的润泽下，缓缓舒展、饱满、复苏，从此它将永远绽放在他和她的记忆里，永不衰败。然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黑压压的敌军冲到了积翠台前，飞矢已如蝗而至。他以树的姿态屹立着，面朝天空，轻轻阖上双眼，细密的睫毛在橘红色的夕阳中轻微颤动。他的双臂迎风缓缓展开，似要拥抱暌违多年的爱人。
　　而所有的浮华繁盛，所有的山河岁月，所有的光荣与梦想，都在他缓缓倒下的背影里，轰然坍塌。

（二）
　　“莫，你又做噩梦了？”飞飞摇醒了身边面色苍白的男子。
　　“是啊。”莫睁开双眼，阳光一片灿烂。“今日还要去集市吗？”
　　“当然，你画的牡丹很受欢迎，有几个客人还要跟我预订呢。”飞飞边说边把温热的洗脸水送了过来。
　　“你辛苦了，娘子。”莫微笑。他知道。除了微笑，他已不能给她更多。
　　几年前的一场重病，留给他的不只是深深的噩梦，还有虚弱不堪的身体。
　　家里内外只是靠飞飞一人支撑。而他除了几笔丹青竟再无长处。
　　“说什么呢。”飞飞张开双手抱住他，“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一直。”
　　莫微微颔首，长长的睫毛带着晶莹。
　　他想，我是懦弱的，而这懦弱也只是在这个女子面前。

（三）
　　阳春三月，柳色青青，大地四周似乎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你要带我看什么？” 莫紧闭着双眼问道。
　　“跟着我走就好了。”
　　飞飞牵着莫微凉的手走入小院一个阴凉的角落。
　　“可以睁开眼睛了。”飞飞语音轻快的说。
　　刚睁开眼的莫还有些不习惯，只是模糊中看见角落里有那么一点猩红。
　　那是，那是花，那是牡丹花。
　　莫惊喜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小院。
　　“你是怎么做到的？江洲这根本不适合种牡丹。”莫看着眼前的牡丹花，眼神闪烁着孩童般兴奋的光芒。
　　“我从后面山上挖的疏松、肥沃的中性土，卖花的婆婆告诉我温度不能太低，我就在做饭的时候把它放在旁边，我开始都不敢告诉你，我怕养不活，你会失望……”
　　飞飞自顾自的说，却没注意，一旁忽然变的安静的莫。
　　“飞飞……”莫的声音有些哽咽。
　　“啊？”
　　“你……”莫抱过飞飞瘦弱的身躯。
　　“莫，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的。”飞飞微笑，仰起的头看见湛蓝天空飞过的一行春燕。
　　燕子。你们看到了吗，我很幸福，他也很幸福。

（四）
　　“小姐，吃长寿面了。”纹雨把面轻轻的放在桌上。
　　“长寿面呵。”潇湘抬起头，岁月已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不变的仍然是她执着等待的眼神。
　　“纹儿，你知道我多大了吗？”潇湘眼神模糊的问到。
　　“小姐，你还和以前一样美丽。”纹雨是个伶俐的丫头，潇湘知道。一直知道。
　　只是，在伶俐的语言也挡不住铜镜的沉默。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小姐，今日有集市，我陪你去逛逛吧。”纹雨虽不知诗的含义，
　　但只凭这悲哀的语调也足以让人心伤。
　　“也好。”潇湘站起身，似是想起什么，转回身把团扇握在手中。
　　那图案的颜色虽已残旧单薄，但在她的眼里，一切依然那么历历在目，深刻于心。

（五）
　　“好漂亮的画。”
　　“多美的牡丹。”
　　“这画怎么卖的？”
　　飞飞今日起的早呵，所以抢到了一个人最多，道路最宽的铺面。
　　早早的，画摊就被人们围住了。
　　江洲这个不适合生长牡丹的地方，因为有了莫的画而变的有些花意盎然起来。
　　人们纷纷谈论起那个专卖牡丹丹青的小娘子。
　　“小姐，我们去看看 ，那围了很多人，好象一个画摊，”
　　“恩”潇湘点了点头。

（六）
　　熟悉就是对一个人发自内心，从每个毛细血管里都渗出的依恋。
　　潇湘在画摊前愣住了。
　　多美的牡丹。她震惊了。握着扇子的手变的苍白而用力。
　　“我，我全买了。”潇湘有些颤抖。她不知为何会有此种感觉。
　　看着眼前的画卷，那些娇艳欲滴的牡丹花，她似乎又回到了过往。
　　那滴滴答答的雨声，那彬彬有礼的身影，那如铁锤般激荡心中的承诺。
　　“早闻姑娘芳名，他日定将登门拜访。”
　　一行清泪再度滑过她的脸庞。
　　“这位姑娘，你怎么了？”飞飞有些奇怪，这位清秀的姑娘为何会流泪。
　　“没有，是你画的吗？我很喜欢。”潇湘微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灵动的女子。
　　心中充满了感激。
　　“我哪有那么厉害。是我夫君画的。”飞飞说到夫君时脸刷的红了。
　　潇湘从心里更加喜欢上了这个姑娘。
　　“拿着吧。”纹雨把银子递给了飞飞。
　　“谢谢你哦，我本来以为会卖一天呢。”飞飞高兴的收拾着画摊。
　　她想，这次可以给莫买那种最软最细的毛笔和最洁白的宣纸了。

（七）
　　“等一等。”
　　“小姐，好象是在叫我们啊。”纹雨顺着声音望去。
　　潇湘也止住了脚步。
　　因为剧烈的跑动，飞飞的脸几乎红成了鲜红的牡丹花。
　　“这位小姐，你给的银子多了。“飞飞笑嘻嘻的把银子塞到潇湘手里。
　　“你的手真凉，这可不好。”飞飞边说边用两只略显粗糙的手包住了潇湘白皙的双手。
　　“你……”潇湘无奈的摇摇头，本想抽回双手，又敌不过飞飞纯真的笑容。
　　便也由她握着，不再挣扎。
　　“下个月初三，我还来摆摊，这位姐姐你记得再来啊，我一定让夫君给你画张更好的。”
　　飞飞走了很远依然在冲潇湘摆手。
　　潇湘竟也不自觉的把手举了起来，摇了摇。
　　她笑了，原来快乐也是可以感染的。又有什么理由总为过去哀伤。
　　不管结局怎样，她只是不悔。不悔于那二十四年的等待。
　　她需要做的只是带着对他的回忆，带着他的那份快乐，继续生活。

（八）
　　“姐姐，你来。”飞飞带着潇湘来到了和莫一起居住的小院。
　　因为潇湘无意中提起幼时在洛阳看过的牡丹花。很是怀念。
　　飞飞便热情的邀请她来家里，看她养的牡丹花。
　　“莫，出来啊，来客人了。”飞飞开心的喊道。

（九）
　　那是怎样的一种邂逅，那是怎样的一次轮回。
　　还没有喝过孟婆汤，你就已经忘记了我。
　　潇湘看着走到眼前的男子，5年前江边一别仍然历历在目。
　　他伸开双臂，似要拥抱久违的爱人。
　　潇湘也伸出了双手。拥抱你。就在此刻。她想，这等待呵，不悔。
　　眼前的他，即便是梦也不能错过。
　　只是，这一切也真的只是梦。
　　他的怀抱并没有落空，而那怀抱里也不是她潇湘。
　　“姐姐。这就是我夫君。”飞飞有些不好意思的摆脱莫的拥抱，微笑着说。
　　“你好。”潇湘淡漠的微笑。落空的双手不经意的滑回了身体两侧。
　　“你好。”莫微笑。少了少年时的豪气，多了份随意的深沉。
　　只是碰巧呵，这世界竟然有如此相象的人。
　　潇湘安慰自己。
　　他，不是早已经在城破的那一刻逝去了吗？
　　潇湘苦笑。

（十）
　　莫睡下了，安详而平静。
　　“你爱他，是吗？”飞飞问道。
　　潇湘沉默不语。
　　“他是慕容，我只是他太子殿里的一个做打扫的小丫头，可是，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去死。”
　　飞飞安静的说话，象在叙述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
　　“城破的时候，他中了箭，几乎死掉，是我换了他的衣服，背他逃了出来。”
　　“也许是老天帮我，他竟然失去了记忆，于是我骗他，说我们是夫妻，他之前得了重病。所以身体才虚弱。”
　　飞飞忽然笑了起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潇湘回答到。
　　“太子殿里有张画，他谁也不让碰，那画上的女子就是你。”
　　他常在梦里叫你的名字，“潇湘。”
　　潇湘沉默。

（十一）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些吗？”飞飞站了起来。
　　“我会死，是吗？”潇湘面无惧色的说。
　　“莫终有一天会恢复记忆，我知道的，我知道。”飞飞眼睛忽然红了起来。
　　“动手吧。”潇湘看了眼沉睡的莫，再次想起画魂的话。
　　潇湘，你想的事情，不要说出来，也不要去做。很多事情，一说就破，一做就错。即使再有一个轮回，你依然会等来一个失望的结局。
　　呵，这失望的结局。潇湘并不觉得悲哀，至少，至少，他没有死。
　　潇湘甚至从心里想感谢飞飞。
　　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是眼前这个女子救了他。
　　有人倒下了，但不是潇湘。
　　画魂沉静的站在潇湘面前。
　　“我早告诉过你的，潇湘。”他无奈的摇头。
　　“我可以交换吗？”潇湘问道。
　　“值得吗？”画魂疑惑的问。
　　“用我的残生，换他和飞飞一起幸福的生活。”
　　“你……”
　　“不要在问我，从以前到现在，对于我做的一切，我都不悔。”
　　“我只求，当我化成空气中那一颗尘埃时，依然能看见他幸福，足矣。”
　　画魂说，你会如愿。你只需要知道，宇宙万物，不论是谁，都敌不过这宿命。
　　不论是你，还是我。

（十二）
　　“莫，起来了。睡的好吗？”飞飞温柔的问道。
　　“很好，真的很好。”莫微笑着说。
　　梦里，细雨滴答，他被淋湿，朦胧中一个手拿团扇的女子闪过。
　　有个声音轻轻的说，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