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犹似坠楼人

2007-08-29

繁花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前：
石崇，西晋富甲，有爱妾绿珠，美丽非凡，善吹笛。
赵王伦专权时，伦党孙秀曾指名向石崇索绿珠为妾，为石崇所拒。
后石崇造陷害被捕，绿珠宁死不从他人，坠楼自杀。
翾风，石崇另一爱妾，因绿珠而失宠。

繁 华 事

金谷园里，我不过是你拿十斛明珠换来的妾。
篝酬交错丝竹声，我裸足在红毯中央舞蹈。裙摆摇曳，顾盼生波。众人惊艳时，你的眼中，我却只看到得意，珍宝被人羡慕时的得意。
对于富可敌国的你，缺的也不过别人艳羡仰望的目光。我不过是道具。
其实，你要知道，我多么希望你将我私藏。
为你而歌，为你而舞。

你击掌鸣声，宾客舞者乐师仆卫均噤声看你。你伸手向我：珠儿，为孙大人斟一杯酒。
低首敛姿，我知，你在争。官场之争，精明如你还看不透吗？


逐 香 尘

金粉，红袖，口含香。钗光浮迭，佩环作响。
你慵懒于扑满香沉木屑的象牙床上，含酒带笑看着眼前舞过的绝色面孔窈窕身姿。爽朗大笑：这美艳千余人敌不过合浦一明珠。
合浦，我魂梦牵绕的地方。仿佛我又一次听到族民撒蚌取珠时悠长的歌声，仿佛我又一次看到穿着俚家衣裳的女子提衣涉水，追逐欢笑。这一生，故乡只能梦中见了。
我知道，宿命如深井，挣扎不出。于是，我安然接受。
初次你见我时，轻扶我肩言：你定要随我离开，蚌含瓦砾而成珠，我便是含你之蚌。这我便知道，我的宿命开始了。


笛 声 飞

离岸泊舟，母亲递与我翠色的笛，含泪无语。
花晨月夕，斜依窗棱，我执起长笛，声自悠扬曲自伤。
暮色四合的五月依然微寒，阁楼之下的桃花正是妖艳时候，着暗夜之色越显张扬，为什么它们不能以安静的姿态静静开放呢。
风碎桃花红满地，也许它与我一样，有不可更改的命运。轻声叹息。
凉风起的时候，我跌入你的怀抱，贪恋的汲取温暖。你轻声问：珠儿，你可曾想念合浦？


三 千 宠 爱

你没有预示的给了我一方桃源，有合浦清澈的湖水，有合浦纯净的竹楼，有合浦温润的盘石。我笑着哭泣，泪水染上你的肩，变成深晦的蓝色。
闲暇的时光，仆从把长方的红木书桌搬放在院里桃花树下，你教我读书识字。总是不住赞我聪慧。
于是，千人之中你只为我作昭君曲。
那日，灯烛阑珊，你自抚琴伴我歌一曲王昭君。
唱：辞诀未及终，前驱已抗旌。仆御涕流离，辕马悲且鸣。
我衔泪而舞。红色裙袖绽放，红烛映照，舞筵中我如开透的迷离花朵，郁红艳冶，即将凋零。


前 车 鉴

西院常有歌：春华谁不美，卒伤秋落时。突烟还自低，鄙退岂所期？桂芬徒自蠹，失爱在娥眉。坐见芳时歇，憔悴空自嗤。
我知道，那是翾风，我不知，你是否还记得翾风。当初你宠她犹似爱我。却如今，她芳华褪色，独住西厢。
每每凝妆揽镜，抬手触腮想，当我老去的时候，是否会和翾风一样，孑孑忍受孤寂的缠绕。哀郁伤五内，泣泪沾朱缨。


东 风 破

桃花风飞和日暖。绮月面色苍白奔来见我，孙大人使人来要你，只要你一人。
我颓然几乎倒地，这美色交错的金谷园，区区如我算的上什么，追根算去不过是十斛明珠。族长曾对不甘的我说，当命运收拢指尖的时候，我们谁也逃不过。
那么，我是已经无路可逃了。在怀抱着绝望的心情等待的时候，绮月再次奔来告诉我：
你，断然拒绝了孙秀差来的人。说：绿珠吾所爱，他人不可得。


红 颜 尽

已是盛夏，桃花尽落百丈楼下，残红满地。
我一直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你教我看过那么多史书古文，我却看的比你通透。这是否就应叫当局者迷。
那日，我轻摇薄扇伴你抚琴吟歌。弦嘎然而断，忽闻缇骑到门。
你惊惶推开阁楼的侧门，看外面兵戈相见。人群后，孙秀持正义之声叫嚷：抓住这群叛贼。
我看到我爱的男人脸上从惊惶到愤怒最后绝望的看向我说，我今为你获罪，奈何？
我轻轻走到你的身边，心疼抚摸你苍白的脸，附耳轻语：君恩妾铭记。
转身，泪落。我其实感谢宿命这样的安排，可以让我不至面对我颜容将老的时候你的遗弃。即使是绽放的美丽瞬间即逝，也远甚过一生的寂寥。
依住楼栏，以今生最优美的舞姿仰身，一跃为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