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似水思无处（第一章）

　　伍
　　
　　“你知道婳儿为什么要唤你叔叔么？因为。。。嘻嘻，婳儿不告诉你。”宿羽婳倚在铭漄诺胸前，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铭漄诺低头瞥见她坐在马前累得昏昏入睡，笑笑不回答。
　　晴空绿草的万寿山，冰封白雪的北冥州，桃花纷繁的蟠桃园，夕阳斜照的大唐东，落英缤纷的花果山，凄清寂寥的广寒宫，云雾缭绕的方寸山，幽深清宁的东海底。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当铭漄诺空闲下来，这个喜着红衣的小姑娘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自己胳膊要求带她四处游玩。抵不住她俏媚微皱的楚楚可怜，无奈只好拉她上马。
　　其实铭漄诺对宿羽婳在万花歌坊做舞姬的事很有抵触，虽然每月只有一天晚上上台，还是觉得不安，总觉得迟早会出事。他不止一次提出帮宿羽婳赎身。不想她坚决不从，再追问原因，竟引得她泪水涟涟。
　　这个看似明媚天真的小姑娘，也有自己的苦衷罢。她不说，也就不再问了。只是日日宠溺着她。
　　好在换了舞裙卸了浓妆的宿羽婳与万花歌坊的花魁红蔷判若两人，否则还真是吃不消。铭漄诺苦笑。不过就这样，明眸皓齿如瀑青丝依然引得众人侧目赞叹。铭漄诺只得跟人解释说婳儿是兄长家的女儿，跟自己出来历练修为。反正她人前人后都唤自己叔叔。
　　红杏枝头花几许，啼痕止恨清明雨。
　　方寸山上，细长的云缠绵在崖边，偶尔轻轻滑过宿羽婳白嫩的肩。
　　红色流苏在她细长的指尖缠绕，同心结悬在半空摇摇欲坠。宿羽婳侧过脸来看着身边一脸沉稳的铭漄诺，眉心蔷薇愈加艳丽，轻笑。“叔叔，这同心结上刻的是龙楹冬的名字，那叔叔的心里，刻的是谁呢？”
　　铭漄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便成为头牌花魁的少女。歌坊的她越是妩媚，在自己面前越是显得天真，连自己都搞不懂哪个她，才是真实的。
　　见铭漄诺不回答，宿羽婳转过头去看着脚下万丈深渊，晃了晃手中的同心结。“若婳儿不小心将同心结掉落，叔叔会怎样？”
　　半分玩笑半分认真，铭漄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万万不可。这是夫妻婚姻的承诺。不可儿戏。”
　　宿羽婳不满地撇了撇嘴，将同心结扔还给铭漄诺。站起身来迎风而立，拔下发髻的簪子，随风流动的如瀑青丝宛如一张巨大的网，叫人转不开眼的明艳。露肩纱裙长长垂立，洋洋洒洒，美的不真切，却又确确实实地落在铭漄诺眼里，身上，心里，深刻而清晰。
　　原以为作为五庄弟子，出尘入世，声名无暇。清心寡欲，心如止水。有个相敬如宾的贤惠娇妻已是足够，不想却遇上了这扰人心绪的小姑娘。看着她喜怒娇嗔，看着她欣喜哀矜，看着她时不时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的可爱模样，心神不宁。
　　从这以后，铭漄诺总想方设法在宿羽婳面前刻意拉开距离，处处以长辈自居。一段情还是让它不要开始就罢了，省的伤怀不已。
　　一日骑马带她路过长安闹市，宿羽婳瞥见有卖冰糖葫芦的摊，嚷嚷着要吃。铭漄诺心想还真是个小姑娘呢，买来几串递给婳儿。见她吃的兴高采烈，憨态可掬，一点不像在歌坊内与客人软语调笑的舞姬红蔷，好笑地点点她的小鼻子。“小馋猫，小心吃胖了跳不动舞了。”
　　宿羽婳吐了吐舌头。“可是真的很好味阿，叔叔也尝尝嘛！”说着，小手举起一串就要往铭漄诺嘴里塞。
　　铭漄诺扭头避开。“我都这么老了，怎么能跟个孩子争吃的？”
　　宿羽婳听了自是吃了一惊，咬了咬下嘴唇，难过地垂下了眼帘。手中的冰糖葫芦也握不住了，竹签子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叔叔心里，婳儿只是个孩子？”
　　“婳儿。。。”
　　“你可以不接受婳儿的感情，但不能侮辱它！”
　　没等铭漄诺反应过来，宿羽婳施了牡丹吐蕊消失不见了。

　　陆
　　
　　原以为只是任性跑掉，过几天消气了自会回来，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数十天。铭漄诺跑遍了三界各个地方，终寻不见，这才意识到不对。愁云惨淡，日渐消瘦。
　　龙楹冬冰雪聪明如解语花，这段日子明里暗里也都有所耳闻，不是没有一丝醋意。却见那姑娘消失后夫君如此郁郁寡欢，心里还是不忍。
　　不久江湖中传言万花歌坊的头牌花魁红蔷即将嫁入豪门，铭漄诺心急如焚，马不停蹄赶到了万花歌坊。自从宿羽婳失踪之后，这里又捧出了新的花魁青衫，而红蔷似乎被众人遗忘了。
　　铭漄诺曾不止一次来过，每月十五，坐在角落望着台上灵动的红衣婳儿，心里想着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
　　老鸨一见到他，满脸堆笑地献媚。“哎呀铭爷好久不来了呢。今个万花的红蔷虽然要嫁出去了，但这新来的青衫姑娘也是万里挑一的绝代佳人阿。”
　　铭漄诺只觉老鷗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硬生生将他打得心痛不已，怒道“嫁到哪里？快说！”
　　“哎哟铭爷别发火阿，小的实说就是。要娶红蔷的，其实铭爷也熟识，便是那段烨澜段公子。。。”
　　没想到居然是他。
　　铭漄诺反倒平静了下来。他太清楚段烨澜的为人，想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到手，对权利如此，对女人依旧如此。虽然不了解究竟他是施了怎样的手段得到了婳儿，这事未必简单。
　　夜深，铭漄诺着一身夜行衣进入离花宫，虽然两帮同盟依旧，这可是第一回不请自来。
　　离花宫内建筑的布置，会让人以为是刚刚成立毫无经验的小帮派。每一个岔路都通往一个地点，没有转弯，亦无死角。可事实上步步都暗藏玄机，大意之下必死无疑。
　　铭漄诺冷笑一声。外表磊落，内心险恶，果然是他段烨澜的作风。
　　轻点足见飞身上檐，略略打探，便听到了两个看门小厮的对话。
　　“公子这次是怎么了，那么多大家闺秀公主郡主的他不要，偏偏要娶个花魁舞姬！”
　　“唉，你这就不懂了。那些正经人家的闺女公子还不稀罕呢，听说这位红蔷自小在歌坊长大，习得一身勾魂摄魄，内媚着呢！那才是上天赐给男人的尤物阿。。。”
　　“瞧你这样，肯定是偷看了不止一次两次吧。嘿嘿!”
　　铭漄诺怒火中烧，施了一招太乙生风将两人无声无息地击晕，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里面响起一女子的声音。“谁！”
　　听去似是宿羽婳的声音，铭漄诺正欲开口，嗖的一声一记流星镖擦着耳朵飞过。若不是躲得急，恐怕已经稳稳钉在自己眉心了。
　　见铭漄诺躲了过去，对方又连发数镖，镖镖致命。铭漄诺奋力招架，看准了屋内一黄铜烛台，内力从指尖逼了出去，点燃了蜡烛，这才看清屋内状况。
　　对面果然是衣衫凌乱的宿羽婳，惊得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手中所握，正是那形似桃花飞草的流星镖。
　　“叔叔？！”

　　柒
　　
　　铭漄诺万万没有想到，宿羽婳竟有飞花摘叶的本事，小小年纪一手流星镖使得如行云流水如此不俗。
　　“叔叔怎么会来这里。”她整理凌乱的衣衫收起流星镖，先恢复了平静。眼神躲躲闪闪得不敢正视铭漄诺。
　　铭漄诺走到宿羽婳面前，“当真要嫁给段烨澜？”
　　宿羽婳后退了两步，转过身不看他。冷冷地说。“本想过两日再亲自送请贴去叔叔府上，谁知叔叔倒先来了。”
　　为何突然消失，为何要嫁给一个浪荡子，为何会这一手暗杀武功，为何突然之间，这么冷漠。那个一见面就笑得明媚的婳儿，在哪里。
　　太多的问题盘踞在铭漄诺心中，却不知从何说起。
　　“叔叔请回吧。婳儿要休息了。”
　　铭漄诺突然想起了什么，绕到宿羽婳面前，扳过她消瘦的肩。一字一句说道。“在我心里，婳儿并不只是个孩子。”
　　宿羽婳猛地抬头，睫毛颤抖的厉害，一双秀目已泛出了泪。铭漄诺双臂拥住了她娇小的身子，“婳儿，跟我走。”
　　“不。。。”
　　“为何？段烨澜他其实。”
　　“是的。”宿羽婳打断铭漄诺的话，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眼中尽是浓浓的恨意。“婳儿比谁都清楚。段烨澜虚伪，阴险，放荡，而且，他是婳儿的杀父仇人！”
　　什么！铭漄诺不可置信地抓住宿羽婳的手臂。“婳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宿羽婳努力咬了咬唇，一双眸子盯着铭漄诺的脸，缓缓开口道。“抱歉。婳儿什么都不能再说了。但婳儿保证，等到合适的时机，一定将所有事都告诉叔叔。。。”宿羽婳收起刚才脆弱的神情，嘴角扬起古怪的一笑。“而现在，叔叔该离开了。婳儿自然不会嫁他，只是还不到时候离开。”
　　见铭漄诺依然放心不下，剑眉紧锁。弯起两条柳叶细眉笑了，双手勾起铭漄诺的颈在他唇边轻轻一吻。“等这出戏演完了，婳儿自会去找叔叔。”
　　只是，那时候，恐怕什么都变了。

　　捌
　　
　　逝水如斯。
　　铭漄诺依旧忙于修习仙法，忙于应酬交际，不再多想。
　　他本就是这样一个淡定的仙。
　　铭漄诺朋友很多。新朋旧友，甚至有慕名而来的朋友。只是没有仇人。哪个高手没有一两群仇人，只有他铭漄诺是个例外。
　　习惯了每日念诵一段佛经，学习佛理，把心性平整了蕴妥了沉淀了。
　　闲暇之余也会想起那个喜着红衣笑容明媚的小姑娘。眉生蔷薇，巧笑倩兮。如果回到当初重新选择，自己是否有勇气点破这段情。又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婳儿，竟已经离开自己一年了。
　　这一年，江湖中发生了很多大事。
　　比如。唐王励精图治，广发三界令招徕天下贤能异士。
　　比如。离花宫宫主段烨澜在迎娶花魁红蔷之时，新娘竟公然从月老堂逃婚，不知去向。
　　比如。龙胤门门主龙昶海暴病身亡，由其子龙眦枫接替门主之位。龙眦枫年少轻狂，强压管理帮派，与他意见相左之人皆被逐出龙胤。
　　第一个离开的，便是龙胤门左护法铭漄诺。
　　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
　　龙楹冬低头细看墨迹未干的几行字，认出了是夫君的字迹。微微轻叹。起身捧着皮裘去院中找寻铭漄诺。
　　“夫君，夜里凉，披件衣服罢。”
　　铭漄诺转身望着自顾自将皮裘披在自己肩上的娇妻，“冬儿还不休息？”
　　龙楹冬摇摇头，没有回答。同铭漄诺一起仰望夜空星辰。过了会，才缓缓说道。“阿枫尚且年幼，夫君莫同他一般见识。。。”见铭漄诺低头不语，龙楹冬走近，头 轻轻抵着他宽阔的肩。“其实，我很喜欢现在的日子。夫君不那么忙了，能够每日朝夕相见，冬儿别无他求。。。夫君，我们去一趟地府吧。”
　　铭漄诺吃了一惊，不知为何她要提这个。
　　龙楹冬望着铭漄诺的脸，眸子里一片清澈。“若是婳儿妹妹不在了，或已转生，阎罗殿内都有记载。”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抱歉。我并非咒她，但知道夫君心里放心不下，去一趟，总是安心些。”
　　铭漄诺无语了。
　　“我知道夫君是怕我不开心，所以放在心里。可是，”龙楹冬侧过脸，几缕青丝落下。“夫君不开心，冬儿又怎会开心？”

　　玖
　　
　　铭漄诺的师傅镇元大仙跟地藏王关系不错，不费多少口舌便得到了生死簿。细细查看，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
　　龙楹冬安慰铭漄诺。“这么说来，婳儿妹妹一定还活着。夫君不必忧心，来日方长，总会见面的。”
　　铭漄诺长叹“冬儿，你不怪我么？”
　　龙楹冬幽幽一笑，伤感得似黑夜中绽开一朵白莲花。“能做你的妻，是冬儿最大的幸福。无论夫君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等找到婳儿妹妹，冬儿就离开了罢。不能再耽误你了，不能。。。”
　　铭漄诺心口一热，只觉羞愧难当。把龙楹冬抱在胸前。“娘子，给我生个孩子吧。”
　　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点了点头，胸口却湿了一大片。
　　铭漄诺依旧忙于修习仙法，忙于应酬交际，却每日回家。不定时，但一定会带玩具糕点给政儿，他两岁的儿。
　　请人打造一弯御影殇月给龙楹冬。看着她泪湿微笑的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仙，是永生不老的，他们的容貌过了一定时期便不轻易改变了。铭漄诺却觉得自己已经苍老，只是时间忘了给他苍白的发深刻的纹。
　　有时路过万花歌坊，看到那一树开到荼蘼的蔷薇，也会伤感，然后很快走过。
　　是谁说过。羽毛的羽，姽婳的婳。
　　是谁说过。歌坊外唤人家婳儿好不好。
　　是谁说过。你可以不接受婳儿的感情，但不能侮辱它。
　　忘了罢。忘了罢。
　　一日铭漄诺自昆仑山修炼归来，刚到家，龙楹冬先迎了出来。轻声道“夫君，有位姑娘找你。”
　　步入厅堂，客座上是一个绰约女子，轻纱拂面，身姿销魂。着一淡紫华美长裙，颈项白皙。如墨发丝高高绾起，束着一顶簪箍繁复明晃耀目的百花凰冠。
　　铭漄诺略微一扫便看出这女子绝非寻常，她发间那顶凰冠看似华美，实则是为用毒高手所配利器。每片花瓣都是一枚见血封喉的暗镖，不容小看。
　　铭漄诺站定，远远一揖。“在下铭漄诺，敢问姑娘找铭某所为何事？”
　　女子袅袅婷婷站起身，冲着铭漄诺取下面纱，语气略带一丝委屈。“叔叔竟不记得婳儿了。。。”
　　震惊。抬头。果然对上了那桃花般的媚眼儿。眉目带着淡淡笑意，眼波一转，似将铭漄诺看了个遍。“叔叔倒没怎么变化，还是这般凛然俊朗。。。看来阿姐把叔叔照顾得真是顺风顺水呢。嘻嘻”
　　这些年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眼前，铭漄诺却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倒是龙楹冬拉铭漄诺坐下，端上两杯茉莉花茶。“夫君和婳儿妹妹好久不见，定有许多话要讲。我这就吩咐下人打扫客房，婳儿妹妹千万要多住几日。。。”
　　宿羽婳亲热拉着龙楹冬的手。“好阿姐，你就别忙活了。人家来是有要事在身，片刻就得离开呢。”
　　龙楹冬微笑着摇摇头，还是出了厅堂。
　　宿羽婳鈊起细眉，慢步绕到铭漄诺座前，浅浅地笑，抬手覆上他的眉。“叔叔，还喜欢蔷薇么？”
　　铭漄诺抬头望了又望眼前这个浅笑晏晏的女子“婳儿，你长大了，也更漂亮了。。。”
　　眉眼五官已经完全长开，明艳地让人无法直视。细眉斜斜入鬓，神情略显哀矜。额前蔷薇印记妖冶如初，却不知是哪里不对，现在的婳儿已经不是当年那嚷嚷着要吃冰糖葫芦的女孩了。
　　宿羽婳似是看透了铭漄诺的心思。哀哀地说。“叔叔认不出我，也是正常。有时，连我自己也认不出自己了。”
　　“现在婳儿也不穿红衣了。”铭漄诺永远记得那一身红裳，如火如荼。
　　宿羽婳嘴角扬起明媚一笑。“红色是讨男人欢心的。而现在的婳儿，已经不再需要依靠任何男人，只要自己看的赏心悦目便好。”
　　“婳儿，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宿羽婳樱唇微启，面露难色。从怀中取出一物，盈盈交到铭漄诺掌中。“请叔叔务必收下。”
　　银光凛冽的羊脂玉牌，龙飞凤舞的雕凿修饰，上面的字却让铭漄诺皱起了眉。
　　牌上的字是。“逆云殿之副帮主。”

　　埘
　　
　　三界中帮派众多，只有龙胤门，离花宫和逆云殿三个大帮呈三足鼎立稳稳占住了江湖霸主地位。龙胤门门人众多，势力遍布大江南北；离花宫最擅打造灵武利器，高 手如云。唯独一个逆云殿，最为神秘。十几年前逆云殿被离花宫重创，帮主也遇刺身亡，本已在江湖隐退，没想到前几年突然出现了新一任帮主，极有手段，短时间 便招揽了大批高手，风起云涌。仿佛是瞬间出现的新力量，居然后起居上。几次与段烨澜的离花宫针锋相对，竟难分高下。这位新帮主却从未在世人面前露面，连帮 内帮众都呼其殿下而不名。
　　铭漄诺仔细端详手中沉甸甸的令牌，抬头便对上了宿羽婳笑吟吟的脸。她撒娇地扯着铭漄诺的胳膊晃来晃去“那，叔叔便是答应了。知道你举世无双人脉广博，定能担此重任。”
　　铭漄诺自然明白了七八分。不禁觉得十分好笑。“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殿下，就是婳儿吧。”
　　“叔叔，我要你同我一起，陪我打天下，俯视众生!”
　　铭漄诺沉和一笑“你明知道，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宿羽婳听得笑了起来，桃花般的媚眼儿如月牙般弯了起来，最后竟涌出了泪。“那，离开阿姐，跟我在一起。可答应？”
　　铭漄诺愣了愣，随即叹气道。“你当真要我说？”
　　宿羽婳垂了眼，俯身跪在铭漄诺旁边，像只娇宠的猫儿般趴在他的膝上，头轻轻靠在铭漄诺怀中，身子微微颤动。
　　“叔叔，你知道么，我真的很想念你。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你的脸，可是一睁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好难过。”
　　“如果能重新选择，我要在七岁那年就将你牢牢抓住。我要你骑马带我游遍三界每个角落。我要你只能在同心结上刻我宿羽婳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我的爱。爱到绝望！”
　　“可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铭漄诺望着在他怀中泪流满面的婳儿，心中疼痛缠绕，感慨万千。
　　宿羽婳缓缓起身，眼角泪迹与蔷薇色的胭脂蕴成一片，分外妖娆。她凄然一笑。“终于说出来了呢，再也没有遗憾了。叔叔，你放心，婳儿绝对不会再继续纠缠了。叔叔要好好跟阿姐在一起。那么，就容婳儿最后放肆一下吧。”
　　说罢，宿羽婳俯身，双手捧着铭漄诺的脸，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一吻。不等他反应过来，毅然转身离开。
　　铭漄诺望着那紫色裙摆消失在眼前，终究没有伸手留她。
　　“叔叔始终是一个淡定的仙，又怎么学得会情深似海。”宿羽婳千里传音给铭漄诺，“明早就来逆云殿报道吧。副帮大人。”
　　一个人徘徊到两人最初相遇的歌坊后院。
　　蔷薇依旧明艳如初。
　　宿羽婳伸手掐下一朵开到荼蘼的蔷薇，别在自己发间，轻吟。故人若如故，何以泣碧落。
　　手扶着那枝干，上面一片凹凸不平。细细看去，竟是人刻上去的字。
　　我喜欢你啊。婳儿。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打湿了她寂寞的脸。

　　第一章 完　　 

　　第一章终于发完了送给我亲爱的诺。（对不起，用了你的名字。希望你不要介意）
　　年少时那一段感情，现在想来真的很幼稚。
　　原以为自己是理性的，其实一点也不。
　　少女时期的我是叛逆的，离开了爱我的那个人，偏偏去追逐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不值得么？
　　但我从来都没有后悔。
　　真的。
　　不可否认，某婳真的有恋父情节，不然也不会跟大自己12岁的你交往。
　　说不上谁抛弃了谁，你受不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我也理解。
　　离开我 我也毫无怨言
　　只记得你的那句。婳婳，我不能不爱的小公主。我的女儿。我的情人。
　　
　　笑。。我还是傻得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