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传说：沧冥珠与琅琊剑

四、封印

　　“近年来，我察觉到沧溟有异动，夜观星象，算到，雪国又将面临一场大劫。”

　　“难道……”我已经猜到剑魂前辈话中的意思，如果真的是，那么现在已经习惯于安逸，宁静的雪国，该如何去面对。

　　剑魂前辈继续说道：“沧溟的封印和封印鲲鹏的寒冰一样，只有借助强大的外力才能破除。在整个北冥，只有沧溟珠和琅琊剑有那样的能力。既然沧溟珠在楚南手中，那么他率冰雪之灵破冰而出只是时间问题。依照雪国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抵挡住他们的反扑。”

　　“那琅琊剑呢，只要有您在，不是就足够了么？”我忙追问。

　　“当年的那一战，表面上是我单单用几招几试就将鲲鹏和楚南等冰雪之灵封印，可琅琊剑是我以元神为引，以北冥冰魄为形所锻造，已经大伤我的元气，强行讲他们封印又遭到琅琊反噬，直到现在，也只是恢复了三层。更何况，这些年来，有沧溟珠的辅助，楚南的修为必然突飞猛进，不可与当初一日而语。”

　　我一个踉跄朝后面倒去，蓝及时得托住了我，说：“澈，有我在，我们什么都不怕。”

　　我看着蓝，无力得笑了笑。爹爹，娘亲，这样大的一个担子，你们怎么忍心就这样丢给我，然后离去，没有给我留下，一点点余地。

　　“前辈，您的心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剑魂前辈的淡定，我有理由相信，他有他的计划，像曾经那一次一样，来化解雪国的浩劫。

　　“我没有。”剑魂前辈的回答差点让我彻底的绝望，庆幸的是，他说：“可你的父王已经想到了办法。”

　　爹爹，爹爹有办法。原来他前几年的消失，就是为了今天做准备，他没有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即将到来的这场战斗。“是什么办法？”

　　“我既为琅琊之主，自然会全力一博。如果依然无力回天，我才会在最后时刻，告诉你。”剑魂前辈说完突然大笑几声，一步步离开。

　　我和蓝目送他，各有所思。

　　“蓝。”我叫他。一如第一次他带我出去时那样，只是叫他的名字。

　　“澈，我在，我会一直在。”蓝走到了我的面前，露出他温柔的笑。他的笑，真的很好看，顿扫我心中的阴霾。

　　“蓝，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吗？”我问。

　　蓝拉起我的手，朝宫门外跑去。

　　我早就说过，蓝是懂我的。我们并排站在碧落涯前。

　　那个叫沧溟的地方，看上去是如此空灵，寂静。我怎么也无法把它和那些因为追求力量而堕落的冰雪之灵联想在一起。

　　“啊——为什么——”我冲着沧溟大声得呼喊，一直喊，一直喊，直到流下眼泪。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流眼泪，可真的控制不住，我的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直到一点点变哑，我的泪，在下巴处凝结。

　　我是雪国公主，我叫晨澈，我的肩上，担负着整个北冥的兴亡，我的身边，站着蓝。

　　“蓝。”“蓝。”“蓝？”我叫他的名字，可连续三次，没有得到回应，我扭过头去看他。

　　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蓝，目光空洞，仿佛没有灵魂，视线直直得，定格在沧溟一角。

　　我轻摇他的肩膀，再次叫道：“蓝。”

　　蓝像是一个从梦中被突然叫醒的孩子，突然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茫然。“澈，怎么了？”蓝问我，随后他看到了我脸上的泪痕，“你哭了？”

　　“蓝，你刚才，在想什么？”我从没看到过蓝像刚才那样想事情想得那么出神，甚至没有听到我的呼唤。从他受爹爹的命令保护我开始，只要我叫他，他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内，站到我的面前，说：“澈，蓝在这里。”无论，他离我有多远。

　　我的问题，似乎让蓝不知所措，他皱了皱眉，不答反问：“澈，你觉得那些冰雪之灵，真的是不可原谅的么？”

　　不可原谅？他们仅仅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想要破除雪国的规矩出世已经是错，再者在楚南的指挥下强取鲲鹏内丹沧溟珠，使得鲲鹏肆虐雪国，最后在剑魂前辈面前仍不知忏悔，他们，还值得原谅么？

　　我的心中，确实是这样想的，特别是剑魂前辈说，冰雪之灵们将卷土重来，我对他们的排斥愈发的重。

　　我点头：“任何使雪国罹难的人，都是不可原谅的。”曾经的那场灾难，生灵涂炭，冰雪之灵所犯下的罪行，不可饶恕。

　　蓝的脸上露出我看不懂的无可奈何。

　　“澈，你要相信，蓝会保护你，直到我死去。请你，一定相信。”

　　我，一直都信。我轻靠在蓝的肩膀上，喃喃道：“蓝，幸好，我的身边，一直有你。”

　　蓝没有说话，风吹着他的鬓发，他甚至没有看着我，只是握紧了我的手，任谁也无法分开。

　　蓝，我知道，你的爱，不会说出来。有你在，就算死，我也不怕。

　　只是，我忽略了，那个蓝回避的问题。刚才他看着沧溟，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蓝和我说，要乐观一点，也许冰雪之灵破冰而出，已经明白自己的过错，诚心的忏悔，单纯只是想重返家园而已。

　　他的话，我听。因为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剑魂前辈又开始闭关，没有人可以帮得上忙。

　　我问蓝有没有去过鲲鹏被封印的地方，蓝摇头。

　　“你带我去看看吧。沧溟珠一天不归，他就一天不得拥有自由。被封印在寒冰之中，是怎么样的一种折磨。”

　　无论雪国的命运最终如何，鲲鹏始终都是受害者。

　　鲲鹏冰雕位于冰原的最中央，因为有剑魂前辈的禁制，这里显得别样的寂寥。我和蓝站在鲲鹏之下，那么那么的渺小。

　　我朝着鲲鹏默默的祷告，为他，也为我的雪国。

　　也许是维持封印的关系，周围异常的寒冷。蓝注意到我微微发紫的嘴唇，将他身上的白袍披到我的身上。他自己像是一点也没有受到寒气的影响，有意无意地站到了向风处。

　　这样简单的举动，我看在眼里，心里满是幸福。蓝的白袍上，有蓝的味道，如此温暖，我恍惚。

　　突然周围的变得不像原先那么寒冷，我以为是蓝的白袍给我带来的错觉，直到周围开始有冰化水的痕迹，我才感到不正常。

　　回头看蓝，他也是一脸的警戒，不断的环视四周。

　　刹那间，虚空之中发出一声怪异的叫声，我和蓝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悬浮在空中的鲲鹏冰雕上面。冰雕似乎在颤动，是的，颤动，很明显，我惶恐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得盯着它，忘记了一切。

　　“难道……”蓝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没有往下说，只是一把将我拉到他的怀中。“我们赶快离开。”说罢，召唤疾风，带着我迅速远离鲲鹏冰雕。

　　“怎么会这样，如果鲲鹏在这个时候破冰怎么办？我们必须回去弄清楚。”我挣扎着，一个劲得朝蓝嚷。难道剑魂前辈当初的封印已经动摇，没有琅琊剑和沧溟珠，鲲鹏也能破冰了么。

　　蓝的神色异常的凝重，听到我的话，强作轻松道：“澈，相信我，不会的。”

　　他，如何会知道？我的心中依旧忐忑不安。

　　已经渐渐远离了鲲鹏冰雕，身后的异动似乎也已经平息。真的如蓝所说，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可，实在是太诡异，太诡异，尽管，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蓝，我突然，好害怕，好害怕。”那种感觉，说不出来。

　　“我知道。别怕，蓝会陪着你。”

　　我的心，真的就一下子平静了。蓝的话，总能使我安心，纵然是面对全世界，只要有他在，也可以勇敢的去面对。

　　冰雪之灵，来吧。

五、十六岁

　　面对灾难，只有两种人可以放平心境。第一种是有绝对能力与之抗衡的，而另外一种，是彻底没有抵抗的能力。我想，我只能属于第二种。

　　雪国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剑魂前辈身上，只要他能重新召唤琅琊剑，当年在碧落涯上的那一幕定会重演。

　　蓝说过，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信。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要我不去为沧溟之乱担心，我怎么舍得让他的用心白费。

　　与从前不同，我开始习惯呆在雪宫里，有时候，在凌烟阁的阁楼上，可以站整整一天，蓝也会陪我一天。

　　这里的一切，一下子变得如此的亲切。

　　整个雪国，还不知道即将到来的浩劫，族人们依旧过着他们简单而幸福的平淡生活。包括，我和蓝。

　　蓝开始教我法术，他说：“如果我不在了，澈，你要照顾好自己。”

　　我靠在他的怀里轻摇着头，说：“不要，你说过的，你会一直在，所以，我不要学。”

　　蓝宠溺得揉揉我的脑袋，说：“澈，这一次，你听我的，好不好？”

　　我妥协。不就是学法术么，反正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就算是消遣吧，更何况，是蓝教我。

　　整个雪国，对于我和蓝的关系早已尽人皆知。我也享受着所有族人的目光，或羡慕，或敬仰。

　　在我十六岁的生日的时候，蓝送给了我一份最最特别的礼物，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嫁给蓝，是的，嫁给蓝。

　　那个夜晚，蓝召集了雪宫周围所有的族人到宫殿前参加晚宴。他说，要创造一个雪国的奇迹，为我。

　　晚宴上，很多族人在庆祝我的生日之时，提到了我和蓝。十六岁，依照雪国的传统，女子已经可以嫁人了。

　　蓝说要为那个奇迹做准备，离开了。我用我的微笑回应我的族人，谁也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是怎样的甜。

　　所有人围成一个极大的圈，跳舞，唱歌。印象中，雪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如果他们可以一直那么快乐，那该有多好。

　　蓝回来了，一身白袍，手中持着他的那柄枪，径直飞过人群，落到众人中间。

　　“澈，蓝邀请你。”他单膝跪地，朝我伸出手。这样一个动作，自从我六岁那年告诉他对我无需下跪，我要他做我朋友开始，就一直在没见蓝做过。

　　这一刻，我的心震撼。族人开始欢呼，我在身旁一位老者的催促下，一步步走向蓝，每一步，都仿佛一个世纪这样漫长。

　　我将我的手，放置在蓝的手心里，低头，不敢看他。

　　我感觉到蓝缓缓的站起来，接着，我的手背感到一阵湿润，他吻我的手背，那么轻柔。终于，要到那一刻了么。

　　“澈，生日快乐。”蓝如是说。我等待着，依旧，低着头。

　　可蓝没有继续说下去，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向我求婚。正当我感觉困惑要抬头看他时，人群之中传出了族人的尖叫声。

　　一个，两个，三个。接着，在雪宫之前响彻。下雨了。

　　在雪国，从来都只有晴天和雪天的分别。

　　我的目光迎上了蓝，他的微笑一如从前那样温柔。

　　所有人都在未这场雨欢呼。蓝创造的奇迹，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他的灵力，竟然已经足以驾驭天候。

　　可是，我的心却没有因为这场雨产生一点波澜。蓝，这不是，澈想要的，你，知道么。

　　也许是觉察到我的情绪没有他预料中的欣喜，蓝的脸上，渐渐露出不解的神色。

　　我也就这样直直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蓝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表现出了一瞬间的为难与失神。随即，笑了笑，说：“澈……”

　　“蓝。”我在打断了他的话。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的为难，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秒。我的心，蓝知道，他一定知道。

　　可他为什么要因为我想嫁给他而为难，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他的心里绝对有我，就像雪国绝对会有冰雪一样绝对。可，为什么……

　　我们两个的异常，终于被族人们说觉察到，声音一点点小了下来，直到周围，鸦雀无声。

　　“为什么。”我如是问。至于问什么，只要蓝知道就好，对于周围族人不解的眼神，我选择低头回避。

　　蓝一一朝族人点头示意，然后伸手想要拉住我。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澈。对不起。”蓝说。“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不能，告诉我……蓝说，有些话，现在，还不能告诉我。

　　“蓝会保护你，直到我死去。”说出过这样一句话的人，现在站在我的面前，说着，他有话，不能和我说。

　　我笑了。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傻傻得等待着蓝在我十六岁的生日上，可以向我求婚。傻傻得期待在族人的欢呼和祝福之中，成为蓝的新娘。蓝的雨之奇迹，我震撼，蓝曾经对我的好，我感动，可无论他之前多少对我的好，也抵不上他这句话给我的伤害。

　　“蓝。没有关系的，真的，真的没关系。”我强忍住眼中因为酸涩想流出的泪，平静得说。

　　爹爹和娘亲已经不在了，蓝在碧落涯前，答应过娘亲会好好照顾我，回答得那么干脆，可现在，连个理由都不肯给我。

　　我使出蓝教我的仙术，飞离了雪宫。我在虚空之中疾速的飞行，身后没有蓝追上来的身影，眼角的泪流得更凶。

　　偌大的一个雪国，一下子，让我觉得如此的孤单。

　　十六岁的生日，怎么会变成这样，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六、任务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我太自作多情。蓝对我的好，也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公主……

　　那个为我堆雪人，做冰灯，那个带我去碧落涯，那个对我说“蓝会保护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个蓝，难道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蓝，蓝，蓝……我向着碧落涯的飞去，很快很快，这样风也许能将我的眼泪带走，不至于，让我像现在这么狼狈。

　　一路上，四周尽是苍茫。我这才发现，我对蓝的依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那么那么大——我根本找不到碧落涯。

　　我想我是迷路了，在这片，属于我的土地上。

　　我在冰原上漫无目的疾行，完全，忘记了时间。只要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就好，忘记蓝，忘记我的十六岁。

　　感觉自己，已经飞了很久很久，始终朝一个方向，总能飞离冰原吧。我这样对自己说。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我看到了远处有光，湛蓝的光，还有，能量的波动。

　　周围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我无法操控自己的灵力，无奈只能落到地面上，一步步朝前方走去。似乎，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

　　越接近，越是朦胧。我能感觉到前方已是尽头，可离我三步之外，已是迷蒙一片。

　　难道……

　　你猜到了么？那好吧，恭喜你，答对了……

　　突然，我听到了剑魂前辈的声音。“我知道，你会来的，它的力量，会引导你。”

　　剑魂前辈身体的轮廓渐渐浮现在我面前，周围的迷蒙一点点散去。

　　目光越过剑魂前辈，我看到了一柄巨剑飘浮在一个结界之上，散发着飘渺的光。

　　“这就是，琅，琊，剑。”前辈转过身去，看着琅琊剑，一字一句地说。

　　“您……知道我会来？”琅琊剑带给我的，只是短暂的震撼而已，如果这原本是一个传说，那么既然我已经亲眼看到了，它只是一柄剑而已。

　　“在琅琊剑下，整个雪国，没有人的举动可以逃过我的眼。”

　　“那……”我下意识地开口想问蓝现在在做什么，不过还是停了下来。

　　“你是想问蓝么？”剑魂前辈看破了我的心思。“我已经召唤他前来了。你们的私事只有你们自己可以解决，我也不会过问。”

　　“那前辈的意思是……”我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

　　也许是在我离开雪宫后不久，前辈就召唤了蓝；也许，是因为蓝的灵力高出太多太多的关系。我的话刚出口，身后便响起了蓝的声音。

　　“前辈，您找我？”他先给剑魂前辈行了个礼，接着才对我露出他的微笑，道：“澈。”

　　蓝的样子，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他的注视下，我连原先准备好不理他的想法也变得很没底。

　　剑魂前辈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我的尴尬。接着，他告诉我和蓝目前的形式，确实，不容乐观。

　　依靠现在剑魂前辈的力量，虽然足以驱使琅琊剑，却不能彻底发挥它的力量。以此去对抗实力定然大增的冰雪之灵，胜算微忽其微。

　　“在北冥以南，很遥远的地方，也有一片终年被雪覆盖山脉，唤作昆仑。取山脚下九色鹿的灵角，以及山顶火麒麟的鳞片和九天凤凰的尾毛，炼制成丹，我便有信心一举击退冰雪之灵。”

　　“而执行这个任务的，就是你，还有蓝。”剑魂前辈看着我对我说，“你们将琅琊剑也随身带去，其一可以助你们完成任务，其二，没有他在，走出北冥，你们寸步难行，只有它的寒气，才可以庇护你们。”

　　出雪国……这，曾是我最大的愿望之一，可现在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却满是忐忑。

　　我看向了蓝，他的眼中，是刹那的失魂。这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最近的蓝，竟给我如此陌生。

　　“你们明天就行动吧。”剑魂前辈没有给我们考虑的时间。接着，周围的结界产生了能量的强烈波动。

　　我因着突如其来的波动，一个踉跄。蓝顺势扶住了我，然后我们一齐看向空中的琅琊剑。

　　剑身一点点变小，直到正常大小，朝我的方向缓缓落下来，然后，落在我的手上。转眼之间，已经没有了剑魂前辈的身影，只留下我和蓝，以及我手中依旧散发着湛蓝的幽光的琅琊。

　　“澈，我……”只有我们两个，蓝犹豫着，开口。

　　“什么也别说。早点回去准备吧。”我打断了他。我承认自己小气，还放不下蓝之前的没有向我求婚的事。其实，我真的是看淡了，我离不开他就是离不开，这一点，我怎么也无法否认。已经是这样了，其他的还重要么？

　　只是，我需要有一个时间，来平衡我的心。

　　我留下欲言又止的蓝，手握着这柄寄托着雪国命运的琅琊剑，离去。感情真的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明明自己的所作所为，自己也受着煎熬，可却执着着，依旧做着让两个人都受伤的事。

　　风过，有些事情，总要面对。晨澈，十六岁，你已经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