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传说：沧冥珠与琅琊剑

十、缺角的九色鹿

　　这里应该是昆仑山腰了。繁花绿草，流水飞鸟，理应让我陶醉。可此时此刻，我无心顾及。

　　蓝不是说，只要我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出现的么。蓝，蓝，你到底，在哪？

　　实在没有理由，就算听不到我的呼唤，之前九天凤凰那么尖锐的清鸣，没有理由不吸引蓝的注意。那么只有一个解释，蓝无力前来。

　　我很害怕，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就算是知道冰雪之灵要回来，就算是面对火麒麟，也没有过。蓝在我的心中，已经占据了太多太多。

　　我边喊边在昆仑山的小路上走着。这个季节，应该叫作秋吧。满地都是黄色的落叶，很美，很美。

　　怀揣着不安，已经渐渐靠近九色鹿所在巨木，心里更加忐忑。

　　如果蓝找不到九天凤凰，那么按照他的个性，应该会径直到昆仑山下来找九色鹿才对。看到这样的巨木，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我将找到蓝的期望都寄托在这里。

　　通向巨木的小道两旁，尽是挂着残叶的树，时不时的有落叶飘下。可我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这里的凌乱。

　　说不出的乱，比如被切成两半的叶，比如折断的树枝，再比如，前方灵力的波动，尽管，很虚弱。

　　我加快了我脚步，提起琅琊剑向前方奔去。

　　绕过巨木，前方是一片空地，地上是微微泛黄的草皮。

　　我想，我也许是看到了九色鹿。是也许，没错，也许。

　　因为我眼前的九色鹿，蜷缩在地上，而它的头上，没有角。

这算是演的哪出，姓莫的你不是玩我吧？我千里迢迢来到昆仑山，好不容易得到了麒麟之鳞和凤凰之羽，现在找到了九色鹿，你竟然给我安排了一个缺角的种？？

　　剑魂前辈在我出发前可没告诉我昆仑有很多九色鹿可以让我挑，或者取个角还要在昆仑等上几百年等它长出来啊。

　　看到眼前缺角的九色鹿，我顿时傻了。蓝不在我身边，我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正在这时，九色鹿似乎觉察到了我，站起身来，盯着我看。

　　它似乎很虚弱，身上也有伤，就这么看着我，眼中，有几分惶恐。

　　这，真的是昆仑异兽九色鹿么？可从样子上看，应该没问题啊，而且它身上散发出的灵力的波动告诉我，一定没有错。我困惑。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它的头上没有角，便和我没有关系。我算是同情得看了它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其实我的心里是虚的。如果它的头上有角，如果它没受伤，我的离开，可能是狼狈的。我确实没有信心与天地灵气孕育的异兽对抗。

　　找不到九色鹿的灵角该怎么办，雪国的命运难道真的无法逆转么。剑魂前辈，晨澈有负您的所托了。

　　当下，我最关心的，是蓝。

　　我飞到了高空中，俯瞰这个昆仑。昆仑山何其大，想要找一个人，无疑大海捞针。

　　蓝，如果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你不是说过，你会保护我，直到你死去的么？你的死，必须是为保护我才可以，你给我出来。

　　“蓝——”我冲脚下的昆仑山大喊。

　　晨澈，必须，冷静。我告诉自己，蓝现在必定还在昆仑山，他现在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指望他来找我，已经是不可能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蓝将灵力注入琅琊剑，站立在火麒麟面前的画面。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想到那个瞬间。难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看着琅琊剑的剑身，上面，应该还有蓝残存的灵力吧？

　　下一秒，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琅琊剑，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召唤，就请你通过蓝残留的灵力，指引我寻找蓝的所在——”我将琅琊剑举过头顶，大喊道。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反应。还是，不可行么？不，我不甘心。

　　我将身上的灵力倾注到琅琊剑上，再次喊道：“琅琊剑，听从我的召唤吧。我以雪国的名义驱使你，指引我寻找蓝的所在——”

　　从这一刻开始，我相信奇迹的存在。

　　琅琊剑再次苏醒，就像在蓝手上面对火麒麟的那一刻一样，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顿时蓝芒万丈。尽管我感到身上的灵力在不断流失，可这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琅琊剑，你终于，听到我的呼唤了。我的眼角，流下泪，在周围的寒气之中，凝结成泪。

　　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控制我的身体，朝昆仑山脚飞去，那个离九色鹿不远出，东面的湖边。

　　一点点接近，而我，远远得看到了一个人影。我知道那是蓝，他身上的味道，我能分辨出，即使，离得那么，远。

　　我落到蓝的身旁，琅琊剑的光芒顿敛。蓝虚弱的昏迷在地上，浑身是伤。我想搀他起来。

　　可我的眼前，猛然一黑，昏厥过去。

　　九天凤凰说，以我能力，还不足以驱使琅琊。如果强行驱使，必伤我身。

　　蓝，你知道，我此时此刻，倒在你身旁么？

十一、梦境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几个画面在不断交替，反复。

　　楚南率冰雪之灵用困兽大阵困住鲲鹏，强取沧溟珠。

　　碧落涯上，剑魂前辈手持琅琊剑，强行将冰雪之灵们封印在沧溟，另一个角度，我看到楚南不甘的眼神。

　　接着我看到了小时候的蓝，灵力出众的他成了雪国历史上最优秀的少年。

　　蓝带我去碧落涯，我们都沉醉在碧落的空灵之中，特别是蓝，望着远远的沧溟，如此出神。

　　我和蓝并肩站在鲲鹏冰雕前，突然鲲鹏冰雕异动，周围产生强大的能量波动，蓝迅速带我离开，事态平息。

　　蓝将灵力注入琅琊剑，催动琅琊，在蓝光之中面对火麒麟盛气凌人，让火麒麟都感觉到恐惧。

　　最后，是我强行驱使琅琊剑，却遭琅琊反噬，灵力枯竭，倒在蓝的身边。

　　我站在这些画面之中，看着它们不停得绕着我转，越来越快，直至我看不清。

　　这个梦境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抓不住那种感觉，明明近在咫尺，却恍若天涯。我想大喊，想呼叫蓝，可发不出声音。

　　蓝受伤了，似乎很重很重，现在，一定就躺在我的身边。可为什么，我在这个梦境中出不去，为什么？

　　冥冥之中，我感受到我周围出现了两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一股我很熟悉，是琅琊剑，我能清晰得感应到其中还残存着我的灵力，与我如此靠近。另外一股，却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好像一直存在于我的身边，可我根本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我的心，很乱，在梦境中迷失，找不到方向。

　　突然，我的身体仿佛坠入了云端，飘浮在了空中，在云层之上，飞翔。

　　蒙胧间，我听到蓝的声音。

　　澈，你一定，不能有事。澈，无论如何，你要坚持住。

　　蓝，蓝。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拼命想开口，可依旧，没有声音。

　　澈，原谅我，有些选择，是我的无可奈何。

　　澈，蓝会保护你，直到，我死去。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在蓝的呼唤中，睡去。

　　就算是当初的剑魂前辈，催动琅琊剑冰封鲲鹏和冰雪之灵，以至于到现在灵力仍无法恢复。琅琊的反噬，如此之强，我实在，没有想到。我还是，太过弱小了吧。

　　蓝在火麒麟面前也曾催动过琅琊，他，会有事么。蓝，你比我强那么多，一定，会好好的，好好的。

　　我感觉生命之力从我体内一点点流逝。九天凤凰，如果我听你的话，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吧。

　　可我，没有后悔。雪国已经危在旦夕，如果蓝也死去，我活着，又该怎么办？

　　蓝，记住，我叫晨澈，我是雪国公主，我，喜欢你。

我没想到，我竟然还有醒过来的机会。灵力的枯竭，对于任何修习法术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这是蓝教我法术前对我说的话。

　　可事实就是，我活过来了。用活字或许不恰当，因为我没有死过。我苏醒过来了。

　　缓缓睁开眼睛，我看到了蓝的脸。那是种仿佛隔几千年后重逢的感觉，我甚至没有时间说话，就扑到他的怀里，紧紧得抱住了他。

　　“蓝。蓝。”我这样叫他，没有其他的话，只是，不停得叫他的名字。

　　“澈，你什么也别说，我都知道，我知道。”蓝也似乎很激动的样子，说：“你为什么这么傻，你的灵力，根本不足以驱使琅琊，要不是……以后，再不许你这样胡闹。”

　　听着蓝的话，我想我是幸福的。

　　“蓝，昆仑的九色鹿缺角的，我们找不齐那三样东西了。怎么办？”我突然想到了剑魂前辈布置的任务，说着想拿出麒麟之鳞和凤凰之羽，可这两样东西，竟然消失了。“麒麟之鳞和凤凰之羽不见了。”

　　“澈，我没想到，你一个人就能拿到凤凰之羽。”蓝似乎没有听到我的话一般，说。

　　“蓝，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九色鹿的角，剑魂前辈的灵力不能得以恢复，雪国照样，逃不过这次劫难。”我呆呆得说。

　　蓝突然站起来，看向远处，那片白茫茫的山脉。

　　“这里是乌斯藏西北的边缘，通往雪国的边界。”蓝说。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蓝竟然已经带我回到了雪国的边缘。

　　“澈，对不起。”蓝背对着我，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蓝……”我不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九色鹿的角，是我取的。我找不到九天凤凰，于是到了山脚，遇到了九色鹿，和它一战，强取它的角，我也受了重伤。”

　　九色鹿的角，在蓝手中？太好了，雪国有救了。可他，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我猛然想到，我身上的麒麟之鳞和凤凰之羽，不见了。而被琅琊反噬的我，现在灵力相比之前，不退反涨。

　　“难道……”我想到了一种可能。

　　“没错。我炼化了那三种材料，给你吃了下去。如果不这样，你会死。”

　　我彻底，呆住了。

　　蓝受伤，竟然不是因为离开琅琊剑太久造成的。他的灵力竟然已经能够抵御雪国之外的温度，难怪可以与昆仑异兽对决，取下它的角。

　　可他，为什么将那些东西给我服下。对于雪国即将到来的灾难，我根本起不了一点作用。

　　“为什么，为什么不将这些带给剑魂前辈，以我一人的命换取整个雪国平安，有什么不可以。蓝，为什么？”我发疯似得朝蓝喊。

　　蓝不说话，任凭我在他身上撕扯拍打。

　　如果找不到九色鹿的角，也是同样的结果。可当我知道是蓝为了救我，才用掉了这些材料，我的情绪，居然变得如此激动。

　　到底是在责怪他，还是在责怪自己。有些事情，已经不能改变了。

　　我想起小时候爹爹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难道雪国的浩劫，真是上天注定的么。

　　“蓝——”我喊到累，趴到蓝身上痛哭起来。在蓝的面前，我没有丝毫顾及。

　　终于，蓝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话。“澈，如果是我即将死去，你会用那三样东西来救我么？”

　　我会么？如果我落到蓝的身边，自己没有出事。而蓝即将死去，我会将那三种材料给他服下么？

　　这一刻，我原谅的蓝的选择，或许说，从来，都没有怪过。蓝对我，就如同我对蓝一样。

　　他会，我也会。

　　“蓝，我们回雪国吧。向剑魂前辈请罪，就算冰雪之灵将雪国颠覆，我们也要，站到最后一刻。”

　　蓝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向前走去，我另外一只手上，握着琅琊剑。随着剑芒四射，雪国的结界缓缓打开。

　　我们回来了。雪国。我从没觉得，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北冥，如此亲切。

　　蓝走在我的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的有种恍惚感，他的身影，在我眼前模糊。

　　可就当我和蓝穿过结界的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再次闪过梦境中看到的那些画面。

　　我瞬间楞住了。

十二、沧溟珠

　　蓝的给过我，太多太多的震撼。甚至在我生R的那晚，给雪国带来了一场雨。

　　结合之前之后的种种，我早应该想到。蓝，你……怎么会……

　　我睁着惊恐的眼就这样呆呆得看着蓝。蓝也觉察到我的异样，停下来回头看我，一脸关切。

　　“澈，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不舒服？”

　　我木然地摇摇头。

　　如果我想的是真的，蓝避开我独自去取九色鹿的灵角，以至后来将三种材料炼制完后给我服下，真正的动机，让我觉得可怕。

　　蓝对雪国的现状如此熟悉，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看着眼前的蓝，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那么那么小，小到只有我们两个存在。

　　“蓝，我们先不去见剑魂前辈好不好？”我说。

　　“那你想去哪？我会陪着你。”

　　蓝对我的宠，已经变得那么明显。而我，忘记了感动。

　　“碧落涯。”

　　我不知道在前往碧落涯的途中，我是怎么度过的。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和蓝去那里。

　　我将琅琊剑紧紧握住。对蓝，我的依赖一如从前，怕是怎么也离不开了。

　　所以我不信。有些事，我必须，要蓝亲口告诉我。

　　再次并肩站到碧落涯前，面对遥远的沧溟，恍若隔世。

　　“蓝。第一次你带我来到这里，你对着沧溟，到底，在想什么？”

　　这一刹那，我感应到蓝的身体瞬间的僵直。

　　事到如今，已无法回避。

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站着。我知道，他是在等待我的下文。

　　那就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我实在，不愿意承认。

　　“蓝。你真的，是从沧溟来到这里的吗？”我的心里，还有着点滴的希望，希望蓝否认。只要他否认，我就信。

　　“你为什么，这么问？”蓝既没否认也没承认，目光呆滞得看着对面的沧溟，我猜不到他现在在想什么。

　　“因为你太过神奇。神奇本没有错，可不能太过度。你在十一岁时就成了剑魂前辈以外的雪国第一高手，这可以说是你天赋异禀。我十六岁那晚，你让雪国下了史上第一场雨，这恐怕连剑魂前辈也办不到，可你做到了。”我细数着过去蓝创造的奇迹。“在昆仑山面对火麒麟时，我分明感觉到你唤醒了琅琊剑，只是稍微注入灵力根本引发不了那么大的气势，无论是剑魂前辈还是我，事后都遭琅琊反噬，可你竟然没有。可最让我感到不解的是，你在离开琅琊剑的寒气的庇护后，居然可以与九色鹿对决，甚至取下了它的角。太过诡异。”

　　“说下去。”蓝还是面无表情，简单得应道。

　　“单独的一件事，也许可以用偶然或者其他的理由来解释。可串联在一起，现在想想，只有一种可能。”我缓缓得说。

　　蓝终于，扭头看向了我。他的眼神中，除了一直以来的温柔，我竟然看到了一丝期待。这，是幻觉么？

　　“鲲鹏的内丹，沧溟珠，就在你的体内。”

　　我看到了蓝的笑。他的笑，我不懂。

　　“那么，理由呢？”蓝似乎，对他的身份被我揭穿没有一点害怕，反而是我，越说越感到不对劲。

　　“首先，想要从沧溟来到雪国，如果不打破碧落涯上的结界，只可能是携带着沧溟珠。”

　　“剑魂前辈曾说过。琅琊剑的封印，在整个雪国，只与琅琊剑本身和沧溟珠可以破除。你还记得你带我去看鲲鹏冰雕的那一次么？鲲鹏异动，之后平息，我一直没有去重视。当时琅琊剑远在北冥东北之极，唯一的解释就是，沧溟珠出现在附近。使得鲲鹏感应到自己的内丹，封印才会松动。所以你带我立刻离开，异动才消除。”

　　“昆仑山面对火麒麟的那一次，我一直想不通。这样的异兽，为什么会那样惧怕琅琊剑。如果我猜的没错，他怕的，不是琅琊，而是你体内的沧溟珠。你能取下和它同样为修行万年的异兽的内丹，自然能够震慑住它。”

　　“那么剩下的，你为什么能够独挑九色鹿，能够不依靠琅琊剑在昆仑不受温度的影响，就都很好解释了。”

　　“蓝。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的猜测，是不是正确的？”

　　我相信蓝不会伤害我。就算已经基本肯定蓝的身份，我对他，仍不设防。或许，就算想防备，我的力量也太过渺小。

　　“澈。你的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蓝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仍在对我笑。

　　“蓝……”怎么会，真的是，这样……

　　“我的名字，叫楚蓝。”蓝转过身去，面对沧溟说：“楚南，是我父亲。”

　　接着，蓝的手掌向前平摊开。他的掌心渐渐浮现出一个兽印。周围开始弥漫开异样的能量，充斥着整个碧落涯。

　　兽印之上，一颗晶莹透明的珠子一点点成型，安静得躺在蓝的掌心里。

　　“这就是，沧溟珠。”

　　沧溟珠，这就是带给雪国灾难的沧溟珠么？近在咫尺，只要我毁了它，一切都可以结束。

　　蓝一定想不到我现在心里盘算的会是这些。蓝的眼中，满是信任，我，不忍。

　　“在雪国之上，罪民也敢如此大胆的现身。”

　　这时我们的背后，传来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