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23
体力终于不支,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滑,摊倒在那个小城镇某户门前时,我尤记得,那年是大唐贞观十一年的夏天。
彼时当唐洛出现,我早已经神志不清视线迷蒙,只凭借着一点点迷离的光线,勉强地看见一个黑发蓝衣的侠客居高临下又冷冷的睥睨着我,正欲启唇喃声.可未等听清他在说什么,整个意识就先一步陷入了黑暗里。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桦木床上,头顶悬挂的青色纱帐上破了好几个洞,蚊虫乘虚而入,盖在身上的被子因为常年不见阳光,早已生潮发出刺鼻的霉味。
疑惑和惊恐同时袭来,这是在哪里?
“醒了?”坐在桦木桌旁的那个男子翘着二郎腿,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悠悠醒来,开口出声.睁大仔细辨别他的五官,记忆一下子回笼,正是昏厥前看见的那个男人。
再看看自己,衣裳虽脏破,但仍完好.万幸.
我怯怯地露出个微笑,想道谢却发现喉咙干涩的难受,根本出不了声音。
“给。”他察觉到异样,从桌上倒了杯水过来。
我感激的接过,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
递还杯子时,碰触到他的手,他的手掌表皮粗糙,上面长着厚厚的茧——是常年握剑的手,却有着阳光的温度,与他历经沧桑的手完全不同,他的语气和腔调是略嫌轻狂的不耐烦:
“婆娘,你是谁啊?怎么倒在我家门口,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家死人了呢!先说好,我这里不欢迎死人哦。还有,你是不是犯傻了啊?现在中秋都过了你怎么还穿这么单薄出来晃荡?……”
连珠带炮似的一大串问题,轰炸地我头混脑涨,好半天,才懦懦的小声道:
“多谢恩公,呃……我叫回音。”
接下来的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因为连我自己都茫然无头绪。
这该怎么说?
是说我被青梅竹马的恋人赶出来所以走投无路了?还是说我会倒在他家门口是因为我肚子已经唱了三天的空城计了?或者应该说我盘缠用尽身无分文,现在连招马车回到长寿村的路资都没有?
他见我缄默,好半天不出声,已不耐烦:
“别恩公恩公了,好象叫太监似的,我没这么阴阳也没这么老!哎,算了,你不想说我也没兴趣知道!反正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醒了,那就给我走……”
“恩公大恩大德,尚不知如何回报,怎么能这样走人呢……”
“别!”他做了个拒绝的手势,眼神古怪的斜睨着我:“我这人很实际的,如果你要报答那就干脆给我银子,否则一切免谈!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他从头到脚打量我,啧啧了两声:“估计你也是一穷二白专喝西北风的。”句型是估计,语气完全肯定句。
我被他抢白,迅速刷下一大片黑线,不过却也辩驳不得,因为我确实——别说银子了,连枚铜板都没有。
“唉唉~本来呢,我是不想救你的。以前我也有收留过人,不过他们都是男的,可以做些体力活还债还情,但你一个瘦不拉叽的小女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能够做什么!?……我这不是自找罪受嘛!”他摇头叹息,清俊的脸庞上尽是懊悔惋惜,继又顿足,大声呼道:“戏班老板说的没错,女人都是麻烦!尤其主动救一个女人,更是自找麻烦!我一定是脑袋进水了!才这样大发善心……”
“唐洛——”,我还没来得及表态,一声叫唤突如其来的从屋外响起。
他闻声立马把头探出窗外吼道:“死胖子!你倒慢点啊,送镖队迟那么一时半刻出发不会死人吧?!~好歹也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收拾收拾啊——”
原来是在叫他。
原来我的这个救命恩人叫唐洛。
屋外的骂骂咧咧声我没听清,只见他吼完跳下椅子就开始收拾行李,动作紧急迅速,显然训练有素。只不过原本就乱的小屋子给他这样台风过境似的一扫罗,更加脏乱了。他一边提起堆放在角落里的衣物胡乱的塞进行囊里,一边恶声恶气的对我把刚才未完的话接下去:
“你都看到了吧?我也很穷。我先说了啊,不管你是谁,从什么地方来的,休息完了马上就给我走人!大爷我现在要去压镖送货,没闲功夫陪你瞎扯,要是三天后我回来还发现你在这里的话,别怪本大爷不仁不义没心没肺把你卖到长安的青楼楚馆啊!”
最后一句话时,他已经收拾停当,长长的食指对准我的鼻子,张口就是这么一句恐吓。
我被他吓地直往后缩,可还没等我出个声,他就忙不迭的一阵风似的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