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寒露微寒

　
　　

三十六

　　 手终究是要松开的，人终究是要转身走去的，可是顾城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太像了，怎么会有如此相象的面孔。一样的小巧的鼻梁，一样的晶亮眼眸，一样的白皙饱满的额头，一样的……太多的一样。上帝在和我开玩笑吗？
　　 苏蒙，梦一样的女子，总是伪装出一脸的淡漠。其实，她是那么的娇俏可人，她也是会撒娇耍赖的。别人不知道，顾城都知道。因为，他们那么相爱，相爱了那么 久。如若，不是那一场车祸，此刻，他们应该共同出现在这个舞会上。如若，苏蒙见到这么一个长相如此相似的女孩，她的眼底会流露出多大的惊讶。到底是上帝太 残忍，还是上帝太仁慈？
　　 心里滑动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素，顾城寻着那抹身影。
　　 “哥，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一舞跳罢的小雪，在身侧微微喘气。
　　 “她，像苏蒙……”
　　 “呃……”小雪噤声。苏蒙姐姐，那个被哥哥视若珍宝的女子，那个让这个做妹妹的都无数次羡慕又嫉妒的女子。两年了，哥哥黯淡的眼睛在刚才一瞬间被什么点亮 起来。那一刻，她看的清清楚楚。
　　 “哎呀，你刚才干吗把我拖走嘛~”小满不开心的嘟囔道，“那个就是今天传说中的帅哥哎，我多想跟他跳一支舞啊~”
　　 “那你过去吧。”小诺轻轻依在椅背上，“我只是突然不安。”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小满也知道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把小诺丢下，那个小哲和小雪恩爱甜蜜的模样，小诺是不忍见吧。小满独自揣测，眼光不自觉的又眯起 看向刚才的地方。不想，居然对上那个男子的眼神，又不好意思的低头掩藏。
　　 顾城看到那个叫小满的女孩子追寻的目光，坐在她身边的小诺，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打定主意，他撇下妹妹，穿过人群走了过去。
　　 看着帅哥渐行渐近，小满的心开始紧张。他，过来了。
　　 “他，过来了！”小满下意识的抓了抓身边的小诺，小声的提醒。
　　 “谁？”小诺疑惑的抬头，张望了后锁定在一个移动到眼前的身子。
　　 “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顾城，好象是叫这个名字，刚才小哲介绍到的，小雪的哥哥。小诺打量着对方，顾城一脸的温柔，绅士的伸出邀请的手。一边的小满内心暗叫，糟糕。跟小诺在一起 永远是个错误，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们都不喜欢她，即使戴着面具，自己依然只能当配角。
　　 “你可以先请她跳一支舞吗？”小诺眼光示意一边的小满，回望过去。
　　 “可以。”顾城微微一笑，灯光太过迷蒙，那笑仿佛带着一丝蛊惑。
　　 小满受宠若惊，脸瞬间爬上一层红晕。尽管是小诺让给自己的，那又如何。本来就是想和他跳一支舞，不是么？感激的瞥了一眼小诺，心里默默说：谢谢，其实我还 是喜欢你的。
　　 小满跳的很陶醉，因为她只顾着看那薄薄的好看的嘴唇了，几次踩到顾城的脚。窘迫的她越发紧张，越紧张越出错。
　　 “没关系。”顾城温柔的在耳边说，“别紧张，小满。”
　　 西西，他居然记得她的名字。还没缓过劲儿来，一个声音炸雷般响起。
　　 “请问，小诺……她有男朋友吗？”
　　 “呃？”小满那个心伤啊，但是又能怎么样呢~“没有，没听说她有男朋友，我，和她一个寝室的。”
　　 “太好了！”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喜悦。
　　 “呃？”
　　 “我是说，你们是一个寝室的太好了。”顾城粲然一笑，“可以给我留个你的手机号码吗？我想，也许我要经常请你吃饭。”
　　 “你是想我当你的卧底，帮你追她么？”小满斜眼问道。
　　 “可以吗？”这一问，让顾城汗颜了，可是，他管不住心里的野马。
　　 “好吧，那我要吃西餐哦~”有什么办法，花痴小满是无法拒绝帅哥如此真诚的请求的，何况还有美食诱惑
　　 “不过，她不是那么好追的。”小满突然想起先前的小哲，吞了吞口水，下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三十七

　　 在小满被顾城牵去跳舞的时候，小诺就一个人悄悄的离开了会场。那个男子魅惑的微笑，让她心生不安。只是不自觉的想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一个人走在校园的小路上，路灯把身影拉的好长好长，有回忆那么长。突然，没了力气，觉得好累，没来由的。这个周末不需要去家教了，这个周末开始，也许再 也见不到清扬了。对于那个成熟的男子，是怎样的情素，在今天看到小哲温柔的眼神时，她才看清。
　　 原来一直只是错觉，原来是太过于渴望父爱。家庭，到底给自己留下了太多沉重。可是，现在自己要怎么办？想起久远的那次被告白，小哲孩子一般清澈的眼 神。想起先前的那些共度的时光，现实游戏里的守护。就是这样一个被自己依赖了那么久的人，居然被自己扣上了一顶过于稚嫩的帽子。呵呵，错觉是错，错过也是 错，不是么？
　　 回到宿舍，拉开灯，瞬间的灿亮让眼睛不舒服，一低头，再仰面，有东西悄然滑落。
　　 叹息一声，换下鞋，摘下面具，俯到电脑前。
　　 熟练的点开大话三的画面，登陆游戏。
　　 浅笑微凉，一身红衣的天山雪定定的站在西市。
　　 身旁一对人儿正在种花，瞬间脚边绽放了一簇玫瑰。
　　 那一抹艳艳的红，刺得小诺眼睛生疼，生疼。

三十八

　　 突然好友小拳头不停的闪动，点开。
　　 好友：花づ锦天：浅笑我要买dhb
　　 浅笑微凉：啊，你要多少
　　 花づ锦天：你卖多少，我收多少。
　　 浅笑微凉：你花钱真快啊，距离上次才几天啊
　　 花づ锦天：呵呵，买了两把神兵，结果都冲碎了。
　　 浅笑微凉： 我去看看有多少dhb，等等。
　　 说完，小诺开着号去了商会，看看店里已经有了多少钱。电脑的那一端，萧肃微笑着看着电脑屏幕：我可以说，再买dhb，只是为了，再次看到你。
　　 浅笑微凉：一共有368w
　　 花づ锦天：我给你300吧，我全要了。
　　 浅笑微凉：那你不是亏了么，再说我也没说全卖啊，我也要留点用的。市场价卖你260w吧，你给我200
　　 还是不喜欢亏欠别人的，可是，有些人注定是已经亏欠了。
　　 花づ锦天：还是周五交易？还是那个网吧？
　　 浅笑微凉：不，随时可以。我明天下午就没课。
　　 花づ锦天：那好吧。
　　 第二天，上完二外日语课，辅导员走进了教室，跟大家开了个短小的班会。
　　 “因为我们王老师回家待产，系里给我们分来一个新老师担任大家的外国文学课程。”辅导员推了推鼻梁上的啤酒瓶底，“这个老师据说是刚刚从国外归来，所以今 天下午本来没课的，调了两节外国文学课……”
　　 本来没有课的下午，大家大概都安排了节目吧，这一调动，不免惹来大家一阵唏嘘。王老师，那个微胖的温柔女老师，每次看到她挺着肚子，闲走闲停，细声慢语的 讲课的样子，小诺心里就浮起一个叫“幸福”的词。
　　 突然想起来，下午说好和花づ锦天交易的。
　　 吃了饭，回到宿舍的小诺，熟练的打开电脑，登陆游戏。
　　 点开好友列表，他不在。小诺跑了钱，刷了天，花づ锦天还是没上线，眼看上课时间快到了。
　　 于是给对方留言，说明下午临时有课。
　　 小诺将游戏号挂机采集，抓起手边的书就跟着宿舍的姐妹一起往教室走去。

三十九

　　 从后门走进教室，小诺一抬眼，就见一个女子临窗而站，背对着大家。
　　 那一头海藻般的微卷长发，仿佛还散发着海洋的气息。光是一个背影，已经让讲台下的男生蠢蠢欲动，年轻的孩子们啊！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男生，在小声的猜测着 新老师的年龄。
　　 “这老师这么年轻就出过国啊~”小满在身边像是询问像是感叹的说了一句。
　　 “我中午去老余办公室，听说这女老师已经结婚了呢，老公是个很出名的高级工程师呢~”小杨吐露着打听来的消息，一脸的得意。
　　 上课铃声准时响了起来，新老师转身走上讲台。
　　 小诺心下一咯噔，这个人，是看了多少次照片后走出来的真人版。那一双迷蒙的美丽眼睛，那一脸温柔的笑容。那个人，是清扬的爱人——柯柯的母亲——萧嘉。
　　 “大家好，我是大家的新老师，很高兴和大家一起来学习外国文学这门课程。”说完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萧嘉”两个娟秀的字，“我的中文名叫萧嘉，英文名 Belinda……”
　　 讲台上的声音开始飘渺起来，小诺，已经不知道生活到底怎么了。
　　 是谁把上帝手边的水果匣子不小心打翻，从此所有水果不分季节的一起出现在一起。
　　 “小诺，老师喊你。”直到身边的小满推了推她，她才仿佛从沉睡中被惊醒般的机械的站起身。
　　 “呃？”小诺一脸迷茫，真的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可以了，坐下……”小满轻轻拉拉小诺的衣袖，这是什么意思。望着讲台上，那个美丽自信的女子。
　　 “这位同学走神了吧，这样阳光美好的下午是容易让人犯困。不过，我相信以后在我的课堂上，你一定不会再走神的。”女子微微一笑，娓娓继续说道，“好 了，请坐！下一个，朱柳一。”
　　 见到教室另一个角落，一个同学站起身，老师点了点头，又开始点名下一个同学。
　　 小诺脸一阵红一阵白，什么时候课堂上走过神，什么时候这样堂而皇之的被老师在课堂上奚落过。
　　 小诺，未曾忘记过这个女子。萧嘉，因着这一堂课，记住了这个女孩子。

四十

　　 回到宿舍，游戏里留言一大堆。群发的，过滤掉，花づ锦天的留言让小诺心下一凛。
　　 花づ锦天：没事，我会等你。
　　 没事，我会等你。让小诺意外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回复过去：你还在嘛？我现在过去。
　　 花づ锦天：在，一直在等你
　　 浅笑微凉： 那我现在过来。
　　 花づ锦天：好。
　　 下游戏，关电脑，拿起将军令就往学校外面走去。
　　 推开网吧大门，未走到吧台跟前，台子后面的女孩子，微抬了下眼皮，丢下一句：没机子了，要等。
　　 小诺开始懊悔自己的匆忙，走前，居然没有问花づ锦天一句：你在几号桌？
　　 只好一排排的去搜寻，眼光逡巡，终于在大厅左侧，看到了花づ锦天。
　　 默默的走过去，悄悄的站在他的身后。熟悉的游戏画面，花づ锦天正在杂货补77，那钱的颜色黄的那么耀眼，灼灼的让小诺心底划过一抹不被觉察的悸动。
　　 就这样站了很久，直到花づ锦天旁边上机的一个同学下机，不小心倒退时碰到了小诺，花づ锦天才发现了站在身后的小诺，那个让他牵挂了好久的女子。
　　 “站了很久么？”萧肃起身，摘下耳机，轻轻问，“为什么不出声？”
　　 “也没有多久，不是说，没钱了嘛？”小诺，看着脚尖，又一仰面，看着对面那双细长的眼睛。
　　 “是啊，如果今天再买了神兵，就要没钱了啊。”萧肃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反问，本来不需要解释什么的，可是不知道 为什么还是作了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未等小诺反应过来，萧肃穿过身边，一会拿着张上网卡，折了回来。
　　 开机，登陆，上网，大话更新。小诺就那样看着那双修长的手指操作，然后坐了下来。
　　 您的好友浅笑微凉登陆游戏。
　　 萧肃转脸瞥了一眼身边小诺的号，手下敲打起来。
　　 花 づ锦天：我刚才见你星星装备都没啊，你不杀星星的嘛？
　　 浅笑微凉：嗯……因为 我不太会，就是只跟着做常规任务，这号我本来就想着赚钱的
　　 花 づ锦天：走，带你杀星星去。
　　 浅笑微凉：杀什么星星啊 我号垃圾的要死
　　 花づ锦天：笨蛋，有我呢 我带你去看星星

四十一

　　 花づ锦天带着小诺摆驾飞红娘台下，小诺心底滑动一丝莫名的悸动。好像，还从来没有来摆擂过……不容她仔细看一眼红娘，花づ锦天带着她又飞了。
　　 对于她这个不懂得看每周三更新的游戏小白痴来说，她是不知道已经出了小星星符的。
　　 对于从来没杀过星星的小诺来说，她是新鲜的，哪怕花づ锦天放的只是大堂东的地贼星。
　　 进入战斗，小诺出了一个五睡，很稳，星星在对面静静的等待。
　　 花づ锦天：看，我说你可以的吧
　　 浅笑微凉：#17
　　 这么小的星星，怎么不可以，可是话从他嘴巴里讲出来，居然就有一种让人欣喜的魔力。花づ锦天上前狠狠用刺刀一下一下的砍着怪，鱼头后长长的尾巴在战斗中 来回摆动。
　　 地贼，地恶，地察，地乐，地俊……
　　 系统：恭喜你获得了地煞斗士的称谓。
　　 恭喜你获得了地煞克星的称谓。
　　 小诺就看着一个一个小星星，看着一点点的经验，看着系统送来的一个一个称谓。
　　 “Darling call……”突然花づ锦天的电话在口袋里响了起来。
　　 游戏里队伍停止，小诺无聊的更换新得的称谓，侧耳听身边的对话。
　　 “喂？”花づ锦天看了小诺一眼，示意等待，小诺点头。
　　 “是我。嗯，好，我正好在这附近。”花づ锦天一边应答，一边嘴角含笑。
　　 收线，转脸对小诺说：“呃，下次我们继续看星星。”不等小诺回话，花づ锦天继续说道：“走，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先去吃饭，等下再来交易也行。”边说 边准备下了游戏。刚想拉着身边的小诺要走，小诺说：
　　 “哎，等下，要不我先把游戏币给你吧。”
　　 “你不怕我跑了？”花づ锦天似笑非笑的看着小诺。
　　 “我相信你了。”
　　 走出网吧的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小诺止步对前面花づ锦天的背影说：“我先回学校了。”
　　 “你不和我一起去吃饭么？”
　　 “不去了吧，谢谢。”
　　 “你不去，我钱就不给咯~”
　　 “你！”小诺瞪着花づ锦天，柳叶眉蹙在了眉心。心里懊悔起来，早知道不先给你了，这下受制于人了。
　　 “走吧，我也是带你去蹭饭。”仿佛很熟稔的样子，自然的拉起小诺的手，就往前走，手下暗暗加了点力道。
　　 小诺抬脸微微看着身侧的这个男子，特别想问一句：你对谁都是这样自来熟的么？

四十二

　　 学校附近的一家装潢精致的饭店内，萧肃拉着小诺走向一间包间。
　　 “等一等。”小诺拉住花づ锦天的衣袖，眼里有不自然的神色。
　　 “没事的，是我姐姐。她刚回国工作，这顿饭欠了很久了，我一定要带一个人来陪我狠宰她。”好看的笑容，渲染的话语也带着一份从容，小诺居然就跟着进去 了。完全忘记了，其实他们本是不认识的呢~
　　 进门，这个背影太熟悉了，海藻般的头发。
　　 女子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身，面对来人，眼里满是惊讶。
　　 “这是我姐姐，萧嘉。”花づ锦天手下按了按，嘴里说道，正想介绍小诺，却突然想起，他们本是陌生的，连名字都还不知道。
　　 “不用介绍，认识，许诺。”女子微点了下下颚，“她是我的学生。”
　　 这下轮到花づ锦天惊讶了，转脸看了一眼小诺，抬眼说了一句：“这世界太小了。”
　　 小诺脸微微泛红，心里也无比的赞同这句话，这个世界，是真的太小了。
　　 花づ锦天拉着小诺走进里面，靠近墙壁坐下。
　　 “萧肃，我的那件事，你那朋友办的怎么样了？”女子边说着，边递来菜单，“我刚点了一些，你们看，还需要加点什么不？”
　　 小诺没有接菜单，萧素接过，搁下：“等下再说，你先看看这材料。”
　　 小诺很不舒服，被一个陌生人拉进一个陌生的环境，然后发现陌生里有熟悉的东西，那么的格格不入。萧肃，原来他是萧嘉的弟弟。
　　 “吱~”门被推开，服务小姐开始往上端菜。
　　 “还有要等的人吗？”
　　 “恩，等一等。不过，可以上菜。”
　　 “谁还来？”萧肃往后一依，望着对面的姐姐。
　　 “我的前夫，现在的未婚夫。”萧嘉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了一口。
　　 清扬？是清扬要来吗？小诺心里仿佛给锥子重重刺了一下。现在的未婚夫，自己对这一切茫然不知。
　　 轻笑自己，没有开始的一场爱情，就这样无疾而终。本能的想留下来，想再看一眼。
　　 “对不起，我来晚了。”门被一个男子推开，依然的儒雅，依然的风度翩翩。
　　 四目相对时的错愕，惊讶，淡然，冷漠，万千情绪汇聚在一瞬间的凝望中。
　　 “小姐，可以了。”萧嘉从容的对等在一旁的服务员挥了挥手。
　　 菜陆续的被一道道摆上来，荤素被错开的摆放，一桌铺开的香味。可是，谁能懂鱼儿想和木耳相临的心？隔着柔和的灯光，偶尔升腾的饭菜的热气，清扬和小诺眼底 波动着不被知觉的东西。
　　 萧肃的温柔体贴，刺痛着清扬的眼睛。惯性的以为，对萧嘉还是有爱的，加上家庭的压力，柯柯抱着妈妈的幸福模样，他同意了复婚。可是，这一切发生在，没有小 诺的时间里。原来，一见面，还是会被吸引，原来，她真的已经走进了自己的天空里。
　　 桌对面的才子佳人的模样，让小诺仿佛错觉，那个暑假做家教的家庭里，女主人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